第九十一章 福兮祸兮（2 / 2）

“三郎，你今年四十有三了吧？”韩世谔问身边的一个亲兵。

“劳将军记挂，末将确实虚度四十三载。”这位被称为三郎的亲兵从小在韩家长大，按理说这把年纪不是出将一方也是韩家供奉的家臣，如今不过还是一介亲兵而已，四十三岁的亲兵。

“你这个最年轻的都四十三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当面问。你们是愿意在这里娶个胡人女子，还是愿意返回故土成家？”韩世谔看了看周围这帮老兵一阵心酸，若是承平的年景怕是都要当爷爷了吧？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愣，韩世谔铁腕治军，何曾说过如此体恤的话？

“华夏正朔岂能与异族通婚？至于故土……我等乃是大隋臣子，怕是回不去了。”三郎边回话边熟练的挂上弓弦，细心的把雕翎箭一根根插入箭囊。这些箭不知用过多少次，箭杆斑驳、雕翎散乱，唯独箭簇冷森森的闪着寒光。

“哼，我这些话你到是记得清楚，只是心里未必这么想。今晚无上下尊卑，有什么说什么。”韩世谔抬头对一众老兵道。他知道自家世代公卿，会把身份看得很重，可这些老兵们大多是寻常百姓出身，心里想的更多是些实在的东西。

“我们都年纪不小了，也不奢求什么功名利禄，在外面飘了这么多年，要是能落叶归根就好了。”一个国字脸的老兵拍了拍腰上缠的布袋，“这是我兄长的骨灰，他临死之时让我把他带回家，我答应了的。”

一阵沉默……前隋老兵们大都五十上下，浑身是伤，听到这话不禁黯然神伤，自己免不了要埋骨他乡了吧？

韩世谔闻言面色一寒，听到这种惑乱军心的话他就像动刀子杀人，最不济也是军棍伺候，只是他明白这些随自己南征北战的老兄弟都是好样的，此时说的也都是心里话。他沉吟片刻绝对多说一些：“其实皇后陛下跟我谈过你们的归宿，我总觉得还不到时候。上个月皇后陛下离开之时说要送秦王……送大唐皇帝一份大礼，之后我等皆可随陛下荣归中原，也算全了这一场忠义。”

韩世谔始终称呼李世民为秦王，这还是第一次称为大唐皇帝。众人都留意到了这个变化，现实终归是现实，这为顽石般固执的主帅终于也有了一丝松动。

老兵们一直在猜皇后陛下究竟去做什么了，如今才知道居然是为了自己这些老兵奔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虽然不知究竟有何谋划，想来以皇后陛下的眼光手段必定十拿九稳，更有人憧憬起结庐耕种、妻贤子孝的日子来。

“那他们呢？”三郎冲着围在一起的信徒们一努嘴，谁都知道韩世谔从不拿他们当人。

“他们要留着。”韩世谔的话让众人大感意外，“皇后陛下叮嘱过，信徒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他们如今人虽少，终有一日可星火燎原，他们是陛下跟大唐皇帝、跟颉利可汗说话的底气。”

老兵们满心疑惑的望向那些信徒，只见他们正虔诚的跪地祈祷。一千多信徒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无一人左顾右盼，全都在低声默念对长生天的颂词。声音不到却庄严低沉，听得久了竟似盖过了外面呼呼的寒风。

这些人倒也忠勇，只是脑筋有些不太灵光……三郎低声道。韩世谔伸手取了他的弓，他连忙很赶眼色的递过去一支雕翎箭。

箭带着一声厉啸没入了黑暗，噗通一声居然掉下一个手持弯刀的突厥人来！

敌袭！三郎放声高呼。

这一刻无数突厥人狂吼着冲入了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