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弟子拜见师父(1 / 2)
环瀑山所环的并非是真正的瀑布,而是数道垂峰而下的,水一般的幕帘,这种隐世之帘比桃帘更为高阶,名为界帘。
峰主殿巍峨高耸,其上无绮丽霞瑞,妍秀珍葩,唯有松柏无数,望上去只似古穆的寻常高山。
此刻原本高耸的山峰上,怪物般的九婴正立着。
它的双肢踩在峰底的岩石上,中间巨蟒般的头颅高高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阳,而剩余的八个头颅则像是手臂一般固定在山峰上,身后长长的尾巴顺着岩体垂下,一直从峰顶垂到了山腰的云雾之中。
宗主殿便在九婴庞大的身躯的环抱里。
界帘上映着光,那些光不是反射出去的,而是像瀑布般流淌下来,形成一片又一片的光瀑。
它隐没在四峰的更远处,唯有山水大阵开启之时,才会暴露于视野中。
此刻山水大阵已经开启。
四峰的方位与环瀑山的位置,好似一个尖顶的房子,四峰连成矩形,环瀑山则处于尖顶。
山水大阵开启之后,四峰所有的气运便像是脉搏中的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输送到宗主殿中,各个山峰上,原本光泽鲜亮的灵果和灵花都渐渐黯然失色。
此刻放眼望去,环瀑山便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光柱。
“你要做什么?!”守霄峰地动山摇。
荆阳夏驭碧霄剑而出,从天而落,想要斩破流动的山水大阵,那一剑威势极大,碧光里,地面开裂数几十丈,可山水大阵的根基却在更深处,难以撼动。
悬日峰与回阳峰的峰主也御剑而出。
“出什么事了?”薛寻雪惊道。
薛临很快明白过来:“翰池逆了山河大阵,想要独居整个天宗残余的气运和灵力!”
薛寻雪皱眉道:“怎会如此?”
“你们莫要插手此事,我此举不过破而后立,待我融了九婴之骨,取了剑经之卷,我天宗三百年之兴,便在今朝了。”翰池真人开口,正气浩然,声音回荡四峰,哪怕是捂着耳朵的弟子都可以听到。
三位峰主对视了一眼。
荆阳夏聚音成线道:“祭护山之剑?”
薛寻雪轻轻摇头:“陆嫁嫁不知所踪。”
薛临看了一眼天空,道:“似有天劫要来?”
翰池真人坐镇宗主殿,如幕后行棋之人,他看着这座天宗的棋盘,四个主峰好似棋盘上的四角座子,而他不仅要赢棋,更要将整座棋盘收入囊中。
“天窟峰弟子卢元白,包庇天宗罪人宁长久,违抗师命,罪不可赦,当与宁长久同罪,一同缉拿!”翰池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天窟峰上,他的投影恰好被卢元白一刀两断。
宁长久背着陆嫁嫁,他手中的剑刃上豁口无数,伤痕累累。
“擒拿这二人者,我愿将佩剑相赠,再授予谕剑天宗无上剑诀与未来宗主殿长老一席。”翰池真人许诺了极为诱人的条件。
佩剑相赠是何等的荣耀?那几乎是将其定位下一任宗主的传承人了!
更何况说这话的又是宗主本人。
许多四峰隐峰中清修的长老都动了念头,大部分人的境界一出生便划好了上限,数十年的修为都可能只是徒劳无功,而宗主的话语便是让他们看到了一线突破天赋上限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宗主的条件好像并不难。
宁长久今日表现再出彩,也终究只是年轻一代的弟子,而一个叫卢元白的,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
“卢元白”
悬日峰中,一个静而优雅的女子忽然起身,她一手捧心,一手按住了腰上的剑,目光闪烁不已:“怎么是他?”
“嗯?你认识?”她的身边,一个男子问道。
女子闭上了眼,静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坐了回去,摇头道:“忘了。”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此时此刻,一场源于天窟峰的逐杀就此开始。
一身身剑裳都驭剑朝着天窟峰赶去,如今整个天窟峰中,长命境之上的修士并不算多,但加起来也总有二十余位。
卢元白没有离开天窟峰顶,他自信天宗的长命境基本都是乌合之众,哪里是他这个紫庭境大修行者的风采,过去他压抑了太久,他今天就要于峰顶横刀立剑,绝不退让地迎战每一位胆敢前来的修道者,也让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晚辈大吃一惊,直呼师叔威武。
卢元白又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想了想,便清了清嗓子,放声大喊:“今日妖道翰池祸乱天宗,天窟峰正义的侠客卢元白在此,一人守峰,寸步不让!”
声音在四峰回荡。
只是许多原本惊叹于卢师叔深藏不露的弟子们听完之后,都觉得有些尴尬,心想师叔你还是被武林故事荼毒的几岁小孩吗?
“卢元白?”
“是卢师叔吗?那个每天在楼道里无所事事的卢师叔?”
“对,就是那个天天喝酒没个正经的楼道口之王卢师叔。”
“酒量还差。”
“酒品也不行!”
“可是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啊”
“走,我们去看看卢师叔去!”
宁小龄听着他们的交谈,担忧地看了雅竹一眼,道:“师兄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好。”
雅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瞎担心了。”
宁小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认真道:“是真的,师兄现在好像很累”
雅竹幽幽叹息,抱了抱身边的小姑娘,安慰道:“这些日子的相处,别的我或许了解不多,但宁长久这少年不仅命硬而且花招迭出,想来他们奈何不了他。”
宁小龄对于师兄也有信心,但她能隐约感知到师兄的情绪,知道师兄现在心情有些糟糕,这也让她担忧极了。
“雅竹师叔,我想出去。”宁小龄说。
“你出去做什么?”雅竹问道。
“我想出去杀人。”宁小龄仰起小脸,认真说道。
宁长久遇到的一次截杀是在天窟峰的山腰。
那些没有樱花的树干间,一柄剑向着自己的背后刺来。
宁长久没有理会,那柄剑便刺在了陆嫁嫁的茧衣上,然后折断。
断裂的剑锋激射开来,高速旋转着,在他的身体之侧绕了一个圈,向着腰侧切去。
宁长久身影一顿,伸出二指截住飞刃,回身一抹。
那刺杀者横剑抵挡,却被宁长久直接伸手捏住剑锋,搅成花卷,与此同时,他手指一撇,那飞刃高速激射而出,钉在了他的喉咙里。
一个杀手死去的同时,地面上的樱花落红猝然炸开,另一个潜伏许久的男子以一种揭棺而起的姿势起身,向着宁长久袭杀而去,宁长久早有察觉,在他才起身的那刻,便抓起那柄已经凝成麻花的剑刺了下去,剑毫无阻挠地刺破他的胸膛,将他又一下钉回了满地的落红里。
半空中,又有惜命之人于远处驭飞剑刺杀。
宁长久此刻要摆脱纠缠,就必须立威,所以他也并未给对方惜命的机会,他在一剑打落掉对方的飞剑后,直接强注神魂,抹去了对方在飞剑中温养的精神烙印,使得这柄飞剑为自己所有。
宁长久按住眉心,飞剑在破空而去不久之后,便蘸血而回。
瞬息间连杀三人之后,那些原本心思狂热的修道者也冷静了许多,并未再贸然出手。
“宁长久,你好大的胆,竟敢滥杀天宗长老。”有人厉声大喝:“你若再不束手就擒,今日便要你碎尸万段!”
宁长久停下了向峰下遁逃而去的身影,他背着陆嫁嫁,转过身望向了那些人,道:“你们也想死?”
天窟峰的山腰间悬着数柄飞剑,剑上立着人影,如虚空中的一叶叶扁舟。
他们原本以为宁长久会先逃至山下,然后他们便可以在开阔处结阵,将其围杀。
但在他们的震惊的目光里,宁长久却持着剑,调头向他们走来。
他们明明有十余人,每一个都是长命境的修行者,这少年怎么敢?
宁长久不再说话,他在短暂的狂奔之后足下一蹬,身形拔地而起,手中的剑带起一阵阵连绵的影子。
他像是驮着棺材的小鬼,身上的杀意与剑气飘忽不定,像是一缕阴间的冥火。
在他身影掠空的一刹那,数位长老会意,皆飞剑而出,于空中转瞬结阵,然后连带着剑法大阵一同朝着宁长久所在的方位压去。
这剑阵名为百囚,虽是仓促结成,但绝非凡品,相反,它的品阶很高,在天宗入人间魔之时,这种剑阵便是最快捷也最有效的招式,不知斩杀了多少邪魔。
在这剑阵要触及到宁长久时,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瞠目结舌,那剑阵触及宁长久,却像是触及了一个虚影,径直穿了过去,没有溅起一丝血。
虚实的交换只是一刹那。
宁长久背着茧衣立在了一人的足下的剑上,那悬空的飞剑快速下沉,这种失重感使得那个长老惊慌失措,一时间来驭剑的法门都想不起来了,宁长久直接抓住他的手腕,让他以自刎般的姿势了结了性命。
阵法不攻自破。
宁长久脚下用力,那柄飞剑连带着尸体坠入峰下。
他的瞳孔中亮起了金芒。
“宁长久!此时回头尚有余地,不要铸成大错!”
一剑似大瀑迎面拍来。
宁长久伸出了手,掌心由内转外,双臂一扯,向外一分,将那剑瀑撕碎,宁长久一拳递出,只撼对方的胸口。
砰然一声里,那出招的长老带着剑在中空倒滑而出,他胸前衣衫碎裂,露出了被打得凹陷的护心镜。
其余人将宁长久团团围住,却都不敢冒进。
宁长久面不改色,平静地提议道:“你们去打卢元白,别来烦我。”
说着,他直接驭剑,调头向着山下飞去。
几个长老还要犹豫要不要追时,忽然有人说天窟峰顶的卢元白好像只伤人不杀人。
众人面面相觑。
而此刻正在峰顶酣畅淋漓出剑的卢元白,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些什么。用不了太久,他便会在那些蜇人马蜂般的长老烦不胜烦的骚扰下,骂骂咧咧地弃剑而逃。
宗主殿中,翰池真人的身边,一个灰袍老者的身影缓缓浮现。
“不过是一个晚辈弟子,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灰袍人问道。
翰池真人道:“他不简单。”
“有多不简单,你竟把我叫醒了?”灰袍人话语平静。
翰池真人道:“天谕剑经的下半卷,此刻就在他的手上。”
“你说什么?”灰袍人皱起眉头:“剑经又现世了?”
翰池真人看着他,问:“上一代宗主没有给你看过剑经吗?”
“天谕剑经是唯有宗主才能翻阅的天书神卷,哪怕是我,也没有见过。”灰袍人遗憾道。
翰池真人道:“那有劳先生出山,帮我夺回那卷经书了,到时候我愿与老先生共参剑经。”
“什么?”灰袍人目光微动,却古板摇头:“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翰池真人摇头道:“过去的宗主不愿交出剑经,不过是出于心里的恐惧,我与他们不一样。”
翰池真人看着他,诚恳道:“老先生掌殿守殿多年,居功至伟,理当拥有这份殊荣,更何况那弟子如今在峰中杀了不少人了,先生也不愿意看到四峰继续乱下去吧?”
灰袍老人同样看着他,道:“你要以九婴为身,小心堕入魔道。”
翰池真人朗声笑道:“我以人修妖道,再将九婴化人,无论妖道魔道,皆可转为天道!届时一步迈入五道之中,便是我宗复兴之始。”
灰袍老人看着他,沉默不语。
宁长久从山上驭剑至山下时,又遭遇了两次截杀,但都化险为夷。
他的身体有些糟糕。
一切的来源都是寒牢中他联合剑经之灵,用尽全力斩出的那一剑。
天谕剑经要么必杀,不然就会遭受极大的反噬。
那种反噬像是几千只爬过身体的蚂蚁,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而先前决绝至极的出剑更加重了他的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