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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九章:洞房花烛夜,长风搅雪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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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落木苍黄。

大红的布子从街角扯到了街尾,一只只红色的火雀纸鸢在秋风中乘风而起,飞向天际。各大店家中,红色的灯笼连夜编织,绘图精美而喜庆,等到夜深之后,便是万千明灯齐齐升空的场景了。

陆嫁嫁站在皇宫的顶上向着远处望去,不由地回想起当初一剑照彻半城秋雨的场景。

当时血羽君在城头聒噪,老狐在城底露出窥视的眼。

一切都还像昨天一样啊

这是赵襄儿婚宴的前夕,艳阳高照。天空中的云像是绵长的鱼,秋雁的影子在云中渺远。放眼望去,此间的繁华还是新铸的,它们垒在了高高的城墙里,而城墙上的旗帜笔直地立着,赵字与火雀一同迎风飞舞。

心爱的人要娶别人了,她总觉得自己该生气一番,哪怕是佯装的。但此刻她眺望城楼,却只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这样的美。

秋风最后一遍抚摸过皇城。

日历吹过今日,冬至就要来了。

这注定是浓墨重彩的一页。

锣鼓声在远处响了起来,宁长久与赵襄儿此刻应是躲在某处聊着些什么,一想到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丫头也有焦虑担忧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不会随秋凋零的花。

她是这样想的。

“还记得么?酆都的时候,白夫人建成了神国,我们在九羽的背上,一起对着对方拜过。”宁长久道。

赵襄儿揉了揉脑袋,微微痛苦道:“记不清了最近的记性总是很差。”

宁长久与她坐在案台两边对视着,中间隔着一个燃香的铜炉。

宁长久想起了某种民间的说法,笑了起来。

赵襄儿觉得他在嘲笑自己,生气道:“笑什么笑?”

宁长久看着这炉香,移开话题,道:“这就是比我还贵的香?”

这是他们先前渔舟上的对话。

赵襄儿道:“你怎么什么话都记啊。”

宁长久道:“这不是圣旨么?”

“你被除籍了”

“不是要入赘回来了吗?”

“你”

“”

赵襄儿双手托腮,撑着脸,一想到今天要穿上红嫁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小娘子一样羞羞答答地和他拜天地,嫁出去,她就觉得无地自容,仿佛过去营造的威严形象在今日要尽数崩塌了一样。

“姓宁的!”赵襄儿道。

“嗯?”

“我想逃婚”赵襄儿趴在桌上,看着那袅袅升起,自由散去的烟,很是羡慕。

宁长久道:“逃就逃吧,反正冥冥之中有你娘亲拦着。”

赵襄儿微怔,然后觉得更悲哀了。

“你不是有那个时间的权柄么?”赵襄儿又突发奇想。

“怎么了?”

“等拜堂的时候,你把那一段时间弄快点”

“”

这是她嫁人前的焦虑,许多女子在这一天多多少少都会如此,她明明不凡,却还是无法免俗,这让她更焦虑了。

太阳渐渐升起,时间推移。

皇宫已然布置了起来。

她是赵国前所未有的女帝,所以这也是赵国前所未有的婚礼。

朝中的臣子连连夸赞殿下今日才公布此事,定是害怕铺张浪费。而宋侧和那一众贴身女官知道得更多他们知道殿下今日要走了。

明日的赵国能否欣欣向荣依旧是一个谜。

如今国库十分充足,所以哪怕是遇到了一个勤俭持家的女皇帝,铺张排场依旧是很吓人的。

只是这皇帝似乎太勤俭了些。他们在布置婚场的时候,赵襄儿的女官时刻传信,说什么把红毯减去一半再减一半之类的,他们赞叹着陛下廉政爱民,却不知道她真的只是想少走些路。

“等以后我走了,你要好好对陆嫁嫁啊。”赵襄儿忽然说:“要是你敢欺负她,下次见面我就揍死你”

宁长久看着这个快被婚宴逼疯的少女,试探性问道:“殿下这是在欲擒故纵?”

赵襄儿看着他说兵法名词的样子,恨不得召来十万铁骑从这张可恶的脸上碾过去

宁长久笑着起身,为她梳头发,挑发饰,拿一面铜镜放在面前给她做鬼脸逗她开心。

赵襄儿知道他很体贴卖力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隐隐约约之间,她有一种古怪的、不明原由的不好预感。

“对了。”赵襄儿用手捂住了铜镜,不看到他。

“怎么了?”

“到时候嫁衣里面,我想再穿一身杀手服”

“啊?”

“嗯,要不然我没有安全感。”

“我就是你的杀手服。”

“”

赵襄儿松开了铜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宁长久对着自己张开的手。

下午,皇宫最高的地方,陆嫁嫁与这对即将新婚的夫妻一起眺望着太阳慢慢细移。

赵襄儿依偎在陆嫁嫁的肩膀上,神色恬静,仿佛她们才是即将出嫁的新人。

“嫁嫁姐,你看,你名字里有两个嫁,是不是暗示着我们两个要一起嫁啊”赵襄儿今天的脑子尤为清奇。

陆嫁嫁有些悲悯地看着这个渐渐变傻的丫头,道:“我是剑宗宗主,你是赵国女帝,我们若一起嫁了,我怕你那些子民和我的弟子们接受不了。这怕是能给天下议论几十年。”

赵襄儿坦然道:“没关系啊,反正我今天就走了,以后丢人也是你一个人丢。”

嗯看来没变傻

陆嫁嫁把她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了。

赵襄儿便靠在宁长久的肩膀上。

陆嫁嫁盯着这幕看了一会儿,怎么都觉得不顺眼,又把少女拽了过来。

时间终于渐渐来到了晚上。

赵襄儿看着天边的夕阳,伸出了手,指着那些被晚霞染红的云,慢悠悠道:“那个像鸟。”

“那个像龙。”

“那个像珊瑚鱼。”

“那个像一座山。”

“那个像咬了半口然后流出了芝麻陷的陈记汤圆。”

“那个”

赵襄儿慢慢地收回了手。

天边的云褪去了霞光。

夜色终于到来了。

皇城已经炸开了锅,他们闹哄哄地寻找着陛下的踪迹,却不知道陛下大人正在看着黯淡的天空发呆,苦恼着为什么没有云数了。

陆嫁嫁给宁长久使了个眼色。宁长久回了一个“你确定?”的眼色。陆嫁嫁漫不经心地颔首,然后别过了头。

宁长久看着赵襄儿的侧脸,凑近了些,大胆地吻了上去。

“啊!”

赵襄儿像是一个松开手的不倒翁,一下子坐正了,抬头挺胸,有些吃惊。

宁长久在她唇瓣上又亲了一下。

赵襄儿惊慌地回头,触了触自己的唇,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雪衣身影,揉着发烫的脸,一下子清醒了。

“你你干什么啊她”赵襄儿有些失措。

宁长久微笑着帮她

挽了一绺发。

“要成亲了。”他说。

“是啊,还等什么?他们都在找你呢。”陆嫁嫁也起身,看着闹哄哄的皇城,微笑着说道。

“嗯!”少女的瞳孔中恢复了明亮的神采。

赵襄儿披上了火红的嫁衣,她带着珠玉坠饰的盖头,踩上了那红色羽绒的地毯。

她走得很慢,竟有些矜持和拘谨。

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宫女们打扮收拾的,总之最后盖棺定论般往头上披了个红盖头就来了。现在她和宁长久牵着一个红色大牡丹花的绸带,缓缓地向着前方走去。

周围热闹极了。

她可以一眼不眨地杀死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妖怪,但在这种问题上,却始终很难坦然面对。

嫁人这个词,过去是不出现在她生命的,哪怕前几日,她依旧是以“愿赌服输”的想法代替的。

绣鞋踩过红毯,每一步都那么轻柔缓慢。

某一刻,她的手被握住了。

那是宁长久的手,有些温热。

她稍稍安心了一些。

此刻她若掀开盖头向后望去,便可以看到成百上千的花灯在秋风中徐徐飞上天际的场景了。

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像一条长龙,像一只飞雁。

整座城好像都随着花灯飞了起来。

陆嫁嫁目送着这对新人走入大殿之中,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唉,似乎还不如在白城喝酒她忽然觉得温柔善良也没什么好的,不如做一个坏女人来得自在。

如果自己是个坏女人,想来今天的婚宴是热闹无比的。

宁长久与赵襄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过了长长的红毯,一起走入了尽头的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水声涟涟,灯火通明,墙壁上的纸画被映得辉煌。这里没有太华丽的装饰,若非墙壁上贴着的大大囍字,这里看上去甚至还显得幽静。

水晶灯柱上,嫁衣的红影划过。

“别怕。”宁长久握着她的手,轻声说。

“谁怕了?”赵襄儿握得更紧了些。

话虽如此,但她现在恨不得来个老妖怪攻城,把这场婚宴打断了,然后自己就可以撕掉嫁衣,带剑出城,杀得天昏地暗只可惜如今太过国泰民安了,每年被招安了小魔头都记了好几本册子了。

宁长久道:“我们是明媒正娶。”

赵襄儿道:“我看你才做贼心虚!”

两人在神圣地殿堂上,聚音成线,聊了起来。

“你的手拿剑的时候都不抖,现在怕什么?”

“明明是你在抖。”

“你骗人”

“骗人的是小狗。”

“”

宁长久牵着她的手,在大殿的尽头停下了脚步。前方本该是坐着双方的父母的,但此刻空无一人。

女官已开始说起祝词。

赵襄儿听得有些烦躁。

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

身后烟花炸开的声音已经响起,皇城的上空应是璀璨而美丽的,她展开神识就能看到,但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立着。

忽然之间,似是身体里的神性涌出,她竟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地虚无这是朱雀要来临的征兆么

她出神地想着,全然不知道女官说了些什么。

“寄白头之约。”宁长久忽然开口。

“嗯?”赵襄儿微怔。

宁长久又重复了一遍:“寄白头之约。”

赵襄儿深吸了口气,平静道:“指鸳侣之盟。”

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神性渐渐退居体内。

“殿下长久。”

“嗯?”词好像不太对,赵襄儿却继续道:“共缔姻缘。”

这是他们婚书上的词,他们嘴上天天喊着退婚,实际上是记得滚瓜烂熟的。

“指海誓山盟为信。”宁长久道。

“共神雀玉蟾为涯。”

这婚书之时好似清心的咒语,赵襄儿一点不觉得烦躁了,反而回忆起了过往的诸多美好,红盖头下的唇角浅浅勾起。

“赤绳早系,佳烛相剪。”宁长久话语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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