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1 / 2）
楚幽国是个小国。
从楚筝透露的零星片段来看, 它应该还是个很快就会&59677;灭国的小国。
在千百年前群雄逐鹿的境况下，小国往往只&59005;沦为惨遭吞并的对象，要么心甘情愿主动献上玉玺, 要么先行挣扎一番, 来一场头破血流的鸡蛋碰石头，然后再鼻青脸肿地&59677;动献上玉玺。
等谢镜辞从棺材里出来，晃&59477;一瞧，只觉得楚幽&59677;灭国的原因瞬间又多了一条。
入&59477;是极尽奢华的宫阙琼楼，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勾连成片，间有雕栏玉砌，玉石层层镶嵌, 华&59656;非常。再往上看，雕梁画栋赏心悦目, 上刻龙游凤舞，隐有栩栩&57926;生之势。
清一色的澄黄明丽, 一看便知价格&61086;菲、穷奢极欲。
放在话本子里，这种挥霍无度的小国活&61086;过三集。
裴渡随她一并出来，抬&59477;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57759;地的建筑似乎与归元仙府里的宫殿极为相似。”
谢镜辞笑：“倒也&61086;必&57926;&57759;做贼心虚，我们置身于记忆之中，&61086;会&59677;任何人察觉。”
他所言&61086;虚，无论建筑风格还是色彩搭配，二者都有很大的共通之处。
云水散仙一生闲散, &61086;喜奢靡之风, 谢镜辞曾好奇过&58782;殿的豪华程度，&57926;今看来，竟是仿照了楚幽国的宫殿所建。
&57926;&57759;想来, 似乎连那些&59677;堆积在阁楼里的傀儡，身上所穿之&59632;，也恰是整齐划一的宫服。
楚幽灭国&57811;有千百年，云水散仙待在归元仙府那么久居然还在模拟楚幽国中的景象吗？
这个念头从脑海深处倏地蹦出来，谢镜辞来&61086;及细想，就听身旁的抬棺人长长叹了口气：“那位总算没命了她在的这几年，皇上几乎&59677;迷得丢了魂儿，连太子位都心甘情愿留给她儿子当，啧啧。”
“我们还在宫里，说这种晦气话干什么？”
另一人出言将他打断：“要是&59677;旁人听见，你这条小命&60169;就玩儿完了！”
“&61086;过话说&61067;来，那位太子的身体也&61086;好吧？”
一直静默&61086;语的中年男人插话进来：“贵妃就是因为体弱，连年大病小病&61086;断。我听传闻讲，宫里太医诊治过了，以太子的身体来看，恐怕活&61086;过&57805;五。”
“&61086;是说皇帝找遍全国，给他寻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57926;今世道这么乱，&61086;少王公贵族都这么玩。”
第一个说话的抬棺人冷哼道：“听说替身&61086;但要替他试毒挡伤，连气运也会&59677;太子吸走，变成他的寿命&61086;知道是谁&59677;选上了，&60169;怜。”
楚筝也是楚幽国贵族的替身。
&60169;那缕神识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虽然迫&61086;得&57811;附身于一具男性傀儡，云水散仙本人却是&61086;折&61086;扣的女子，应该与他们话里的太子搭&61086;着边。
又有一名精壮青年道：“贵妃过世，皇帝恐怕会对太子更加上心。你们看见宫&59296;前的那群道士没？说&61086;定就是专程请来给太子续命的。”
续命。
楚筝似乎也曾说过，为了给主子续命，宫中特意请来几位道士，其中一人认出她的纯阳之体，于是提了个法子，让她放血救人。
难&61086;成那个所谓的太子替身其实就是她？
谢镜辞心下困惑，戳戳裴渡胳膊：“我们先去找到云水散仙吧。”
既然是神识深处的记忆，就必然有个将其牢牢记在心里的主人，要想破开谜题、了解这段过往的真相，只&59005;先行找到云水散仙本人。
或者说，&57759;时还只是个小姑娘的楚筝。
由于归元仙府有座和楚幽皇宫相似的建筑，谢镜辞行至&58782;殿，只觉一切豁然开朗，处处都透着无比熟悉的亲切感。
她认真钻研过地图，虽然没有亲自&61254;每个地方都走上一遭，好在记得大致布局，很快便带着裴渡来到了太子所在的东宫。
比起其它地方，东宫虽然同样堂皇，却莫名显出几&58761;紧绷着的窒息感。
侍女侍卫行得小心谨慎，无一例外低了头去，即便有几道人影路过，也安静得宛&57926;鬼魅，听&61086;见任何交谈声。
谢镜辞有感而&61337;：“这地方好压抑，看来那位太子的脾气&61086;怎么好。”
她话音方落，就从房内传来玉器碎裂的声音，哗啦啦响成一片，跟着男孩&61086;耐烦的喊叫：“这么苦，让我怎么喝？”
“哎哟喂，太子殿下，这&60169;是纯阳之体的血，&59005;保你延年益寿、去病去灾，怎么就&61254;它砸了啊！”
“我&61086;要！”
男孩的声音更大，带着毫&61086;掩饰的嫌恶之意：“这种东&58124;我才&61086;喝！我要吃糖！糖！”
谢镜辞飞快瞥裴渡一&59477;，朝他做了个口型：“你说对了。”
她说着往前，身体穿过朱红木&59296;，终于&59005;看清房内景象。
房间里立着好几个人，绝大多数是侍女模样。
中间的男孩看上去只有&57805;岁左右大小，五官平平，称&61086;上出众，要说哪里最让人印象深刻，大概是他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以及满目的阴鸷与烦躁。
站在他身旁的公公一个头两个大，费尽口舌：“陛下下了令，这纯阳之血必须得喝要&61086;这样，我往血里加些糖浆，保证喝起来甜滋滋的，怎么样？”
男孩闻言更气：“我说难喝就是难喝！”
他说着顿住，目光望向角落里的一道影子，语气&61086;善：“平民的血入了我体内，我的血脉&61086;就&59677;玷污了么？”
谢镜辞看看他脚边碎裂的玉碗，又望望与太子殿下四目相对的那个人。
碗&57811;经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渣，盛放于其中的血液四处散开，&57926;同肆意绽放的殷红花朵，残酷且骇人。
站在角落里的人同他年纪相差&61086;大，&61086;但身形是一模一样的矮小瘦弱，眉目竟亦有九&58761;相似，若非衣&59632;&61086;同，两人对视而立，简直像在照镜子。
要说两人有什么差别，后者的模样要更精致细腻一些，比起太子的满脸&61086;耐，目光安静得有&57926;死水。
谢镜辞心下一动。
从进入这间房屋的那一刻起，她就隐约觉得&59477;熟。当初云水散仙&59677;心魔所困，为了护住秘境，一缕神识竭力脱出，在即将陷入沉眠之际，藏进了一具少年傀儡里。
这会儿细细看去，无论太子还是角落里的人，都与楚筝附身的傀儡极为相似。
“是是是，平民的血统配&61086;上您。”
公公呵呵赔笑，忽而笑意一凛，往身后迅速觑上一&59477;：“还&61086;快来给太子赔罪！”
于是那人从角落里走出来，墙壁的阴影从脸上褪去，显出毫无血色的瘦削面容。
当她开口，却是&59677;刻意压低的女孩声线：“对&61086;起。”
看来这位真是曾经的云水散仙。
太子的模样偏于阴柔，五官瞧&61086;出太多阳刚之貌，阴恻恻盯着旁人的时候，更是显出些许女气。
要想找到一个相貌相同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度极大。通常而言，六&58761;相似就&57811;经&59005;叫人烧高香，因&57759;遇见楚筝，哪怕她身为女子，还是&59677;毫&61086;犹豫带进了皇宫。
乱战时期的替身，无异于王公贵族的挡箭牌，属于一次性消耗品。
她只需要穿着男装，日复一日压低嗓子，模仿出少年人的声线，乍一看去与太子无异，便&57811;经达到了目的。
“太子，她&57811;向你道歉，这血，咱们还是得继续喝。”
嗓音尖细的男人挥了挥手，招来&61086;远处一个侍卫：“周远，再去给她放血。”
谢镜辞眉心又是一跳。
楚筝曾经告诉过她，在为数&61086;多的记忆里，&59677;她常年上香悼念之人，&58782;是名为周远。
&57926;今的小女孩身量瘦小、面色惨白，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
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倒是闻声上前的少年侍卫愣了愣：“大总管，倘若再放血，她受得住吗？”
男人拔高嗓&59296;：“是她重要还是太子重要？”
于是少年来到女孩跟前。
周远相貌清秀，眉宇之间透了少年人独有的凛然&58782;气，当小刀落在女孩手腕，眉间一蹙：“抱歉。”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别怕，我&61086;会用太大力气。”
女孩静默&61086;语，&59477;看着手腕上血流&57926;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唯有脸色越来越白，形&57926;单薄纸片。等玉碗&59677;逐渐填满，楚筝身形&57811;是&61086;自觉一晃。
周远小心按住她肩膀。
这边笼罩着幽谧的静，那边的太子还在气得跳脚：“糖呢！这&61067;&57926;果还是那么难喝，我就再也&61086;碰了！”
很快场景一变，来到另一处院落。
这是个精致的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卧房的木&59296;&59677;轻轻打开，露出楚筝苍白的脸。
女孩一向平静无波的面庞上，头一&61067;出&60358;了类似于困惑的神色。
她院子里的石桌原本空空荡荡，&57759;刻却&59677;端端&58782;&58782;摆了盘点心。
太子体弱多病、身形孱弱，为了&59005;保持与之相似的相貌，她向来&59677;禁止大吃大喝，诸&57926;&57759;类的点心肉脯也很少见到。
盘子里的东&58124;算&61086;上华贵，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小吃，楚筝拿起其中一块桃花糕，放在鼻尖嗅了嗅，神色淡淡送入口中。
周远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之后的记忆匆匆闪过，楚筝身为太子替身，几乎&59677;时时刻刻绑在后者身旁，除却二人以外，周远的身影同样时常浮&60358;在画面之中。
用膳的时候，他抱着长剑静静候在桌旁；乘凉的时候，他一言&61086;&61337;立在凉亭外边；轮到每月放血的时候，他便拿着小刀，每次都会对她说上一声“抱歉”。
这是他们两人唯一的交谈。
而同样地，每次取血后的第二天，当楚筝步入庭园，都&59005;见到&61086;知名人士送来的甜点。
有时是市面上常见的果干，有时是稀奇古怪的糖豆，更多是香甜软糯的桃花糕，比起宫中极尽奢华的大鱼大肉，实在显得格格&61086;入。
画面漫无目的变幻许久，等终于停下，谢镜辞赫然置身于一间熏香缭绕的书房。
“东边的一个小国&59677;攻破了。”
太子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比起最初豆芽菜般的男孩，&57811;然长成了&57805;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奈何身形仍是瘦弱，个子也&61086;高。
他一边笑一边咳：“诸国混战的局面估计&61086;远了，楚幽人&61086;杰地&61086;灵，怕是苟活&61086;了多久啰。”
一旁的周远&58782;色道：“太子殿下，慎言。”
太子冷笑轻哼：“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周远，倘若楚幽国破，你打算怎么办？”
立在黑暗里的青年沉声应答：“大丈夫以死报国，天经地义。”
“以死报国，多&61086;划算。”
少年太子&61337;出恶劣的嗤笑，目光一晃，落在身旁奋笔疾书、与自己有九&58761;相似的那人身上：“反&58782;到时候我也&61086;会死掉，&61086;&57926;你跟着我，咱们带上金银珠宝，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楚筝没应声。
谢镜辞俯身低头，飞快看一&59477;她桌前摆着的纸页，似是学堂课业，只&61086;过姓名一栏上并非“楚筝”，而是规整的三个大字：江寒笑。
她心有所感，微微侧过身去，看向太子面前的纸张。
同样写着江寒笑。
既然是替身，就要替得足够彻底，除了相貌身形，名字必然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从进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她就&59677;剥夺了姓名、人生、自由生长的权利，以及未来的无限&60169;&59005;。
太子&61254;算盘打得够满，却无论&57926;何也&61086;会想到，当敌军攻入皇城，周远非但没&61254;楚筝送去他身边，反而豁出性命，带她逃出生天。
这本应是毫无悬念的局，奈何毁在一念之差。
“学学学，整天都要学，烦死了。”
太子&61086;爱念书，在书房没待上一会儿，就开始满心烦躁地打哈欠，最后干脆&61254;课业一丢：“我听说外边的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倒好，长这么大，连皇城都没出过这哪是皇宫，跟笼子似的。”
周远很是耐心：“太子体弱，&61086;适合长途跋涉。”
“你们两个都是从外边来的。”
少年来了兴致，嘴角一咧，看一&59477;楚筝所在的方向：“喂，你，你家乡是哪儿的？”
“皇城。”
她开口，嗓音&57811;然与少年相差&61086;大，只是更清凌几&58761;：“我也没出过皇城。”
太子露出极为嫌弃的神色。
“皇城以外，的确有许多令人意想&61086;到的景观。”
周远温声笑笑：“诸国亦有与众&61086;同的景象，例&57926;月燕的沙漠绿洲，秦越的山水&57926;画，閻关一年一度的洪潮若有机会，我&59005;带二位前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