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伏笔(2 / 2)
四爷方才都不算训斥弘昼,耿氏就已经吓成这个样了,可见四爷给她留下的阴影多深。
弘昼倒是不怎么怕,还在旁边嘻嘻笑道:“就是额娘说的这样,阿玛,我今天早膳用的都是大骨棒炖豆腐和鱼汤,一早上喝的我怪腻的。这会子来钮祜禄额娘这里要酥油泡螺吃,钮祜禄额娘说,这个泡着牛乳吃,也能治腿疼。”
他话多,都不等四爷开口,就继续叽里呱啦道:“而且四哥入宫去了,我要来多看看钮祜禄额娘。”
四爷就点点头:“兄弟和睦,有这份心就好。”
耿氏见四爷来了凝心院,便不再做电灯泡,适时带着弘昼起身告退,弘昼出了门还非常熟练的白南道:“白南姐姐,把刚才没吃了的酥油泡螺给我包起来吧。”
耿氏:……
四爷在屋里隔着窗户也听到了弘昼的声音,不免摇摇头。
宋嘉书则是莞尔。
四爷抬眼对上她的笑容,便道:“也罢,弘历入了宫,累月不得出宫,有弘昼陪着你也好些。”
宋嘉书亲手接过白宁手中的茶,递给四爷:“爷过来是不是有事?”
四爷听她虽是发问,但语气倒是肯定自己有事儿一般,不由好奇,他伸手抚了抚下巴道:“怎么,你倒是能看出来?”
宋嘉书含笑:“也不是,爷的心思哪里是我能瞧得出的?只是忽然有种感觉。”
四爷便抚掌而笑:“大约是母子连心吧。”
他这话一出,就见眼前的女子眼睛一亮。
四爷就知她明白了,点头道:“弘历下个月还会跟皇上巡行塞外。”然后呷了一口茶才道:“所以,你放心便是。”
两个人目光相触,不免同时一笑。
--
且说弘历跟着皇上去塞外的消息传回雍亲王府,最不高兴的人,除了李氏,居然就是弘昼。
等圣驾启程的这一日,弘昼又借口腿疼逃了骑射,都不用耿氏带着,自己跑到凝心院来,难得一点也不快活,眼角都垂下来了。
宋嘉书见他在院子里逗了一回兔子,就叫他:“外头西晒,弘昼,你进屋吃点心吧。”
弘昼进了屋,对往日最爱的点心也没有兴趣,只是趴在桌子上掰手指算日子,然后举起来给宋嘉书看:“钮祜禄额娘,圣驾是今日启程的,这样的话,四哥肯定是没法回来过端午了。”
他闷闷不乐:“阿玛本来就说,这一进宫,除了年节四哥都不能回家。如今端午节回不来,岂不是要到中秋才行?”
宋嘉书在一旁,给他喂了一块苹果,笑道:“弘昼是想哥哥了?没关系,以后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呢。”
弘昼仍旧蔫哒哒:“主要是没有四哥,阿玛就总盯着我提问,钮祜禄额娘,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跟三哥一样娶媳妇?我看每回三哥跟媳妇在一起,阿玛就不拎着他考较功课了。”
他长叹一口气:“啊,我真的好想快点娶亲啊。”
宋嘉书:……
--
当夏日的蝉鸣从嗡嗡作响,到渐渐减弱,吹来的风开始带了一丝秋日的凉爽,宋嘉书撕完了她的第六本日历。
转眼,她到雍亲王府已经六年了。
“格格,今年石榴熟的早。”白宁走进来,带了点发愁:“格格总想等着八月十五,咱们阿哥回来打第一回石榴,但怕再等半个月,这石榴就要熟过头反而没法吃了。”
宋嘉书走出去站在树下看,只是这株石榴树枝繁叶茂,哪怕她仰头仰的脖子都酸了,也看不清楚隐藏在枝叶里石榴们的现况。
宋嘉书就问:“□□呢?”
凝心院的花木都有人来修剪,平时小萝卜小白菜有时也会上□□,把旁逸斜出的部分剪了去。
这回听宋嘉书要□□,白宁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立刻花容失色:“格格,您要自己爬上去吗?”
宋嘉书点头:“没事儿,我常见你们爬。”她还见过,白南勇武的拎着□□进库房,爬到高处找摞起来的东西呢。
白宁的花容继续失色:“奴婢们与格格怎么比?格格可是贵人。”
宋嘉书笑道:“快别说了,如今我听贵人两个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自打弘历入了宫,这府里人人对她的笑脸都像是刚从蜜缸里捞出来似的,说话也动辄都是‘格格是贵人,有后福’。
她心道:你们放心,我不是贵人,是妃。
此时宋嘉书就催促小萝卜:“快去搬了□□来吧。”
然后又对白宁笑道:“趁着还没老,还能爬动就试试。”
白宁见格格今日是铁了心,只得罢了。
宋嘉书是临时起意,但这份玩心起来就不肯再下去。如若按着历史,她今年就会进了宫,从此后就是宫里的妃嫔。再以后会是宫里的太后,无论什么身份,都不会再给她爬树的机会了。
小白菜和小白萝卜牢牢扶着□□,白宁几乎要把手绢给攥成花。
白南连忙关了门,然后也跟别人一起,站在树下仰着脖子,担忧的看着主子爬□□。
宋嘉书换了双紧的新绣鞋,然后把裙子从两边打了结就利利索索上□□了。
--
前院书房。
苏培盛在角落站着,大气儿不敢喘。
从木兰围场传来一封书信,四爷一看就看住了。外面有个小太监正好在换新花,四爷就嫌吵闹,让苏培盛将人都先撵走。
可见是有大事。
于是苏培盛连忙让外头的人都不许出声,然后自己回来也屏气站在一旁。
不长不短一封信,四爷看的可谓是心情跌宕起伏。
亲信传回来的消息,先是说皇上待弘历阿哥极好,木兰射猎时总将弘皙弘历两个阿哥带在身边,还曾亲手教过弘历挽弓,可谓是祖孙和乐,不曾稍离。
四爷见了,已经欣慰到在摸下巴了。
到了自家皇阿玛这个年纪和身份,已经不需要再装作喜欢谁了。作为皇上,他已经太清楚,自己的青眼会给人带来什么。
此时肯时时带着弘历,必然是真是颇为喜爱。
四爷的欣慰脸,在看到下面的回报后,就变了。
这亲信也不知是不是副业专门写话本子的,写信跟说故事似的活灵活现起承转折,还特别会埋伏笔和描述险情。
他在信里道:在上次的围猎中,皇上带着弘历阿哥和侍卫们围攻了一头熊,眼见的熊倒下,皇上就命弘历阿哥带着亲卫上前去收获。谁知说时迟那时快,这熊居然是装死,见人围过来,当场咆哮站起,就向着最显眼的弘历阿哥抓来……
四爷边看边心惊边暗骂:下次一定要选个说话平铺直叙的亲信!
他咬着牙先往下匆匆一扫,看到弘历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继续倒回来看。
却说弘历虽然是带着侍卫来收缴猎物,但他是阿哥,仍是骑在马上的,自有侍卫拿着杆子去戳熊。
这熊暴起后,虽然向着高头大马的弘历这边扑过来,但其余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挽弓的挽弓,拔刀的拔刀,甚至还有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撸起袖子来,准备跟熊肉搏的。
他们是百战之师,刻在骨子里要保卫主子的信念,这会子没有一个退后的。
当然,也是心里很明白,要是自己退后了躲开了,以至于皇孙被熊拍扁了,那他们的结局只怕还不如被熊拍死呢。
千钧一发之际,动作最快的却是康熙爷——因为他老人家有□□。
关键时刻,还是□□比弓箭快,杀伤力也大,强弩之末的熊就此倒地。
同时弘历也已经拉着缰绳,被侍卫包围着往后退了几步。
剩余的侍卫一拥而上,把这只原本想装死,现在已经彻底死了个的熊砍成几块,确保它死的不能再死了。
康熙爷也连忙纵马过来,连声问弘历:“好孩子,方才熊没扑着你吧?”
他老人家在十来米开外,看的不真切,只见熊对着他宝贝孙子去了,那真是惊心动魄。
弘历跳下马,来到康熙爷马前面,让他细细看了看,还笑道:“皇玛法放心,熊并没有扑着我。”
然后还回头看了看熊体,惋惜道:“可惜了一身好皮子,这是皇玛法带我猎的第一只熊呢。”
其言谈举止,竟比旁边的侍卫们还要镇定自若,不像个才被熊咆哮攻击了的十二岁孩子。
康熙爷坐于马上,看着这个孩子,忽然想起了罗瞎子笔下这孩子的命格。
是了,若真是福德深厚之人,自然是有天庇佑,就算有磨难,也会像这只熊一样,不能近身。
康熙爷对命格的迷信是一方面,对弘历的镇定不失皇孙气度的满意又是另一方面。
于是大笑起来:“好,上马!皇玛法带你去猎下一只熊!”
这封信只到这里,四爷心情跌宕了一会儿,又细想了一回,觉得要想安排一只熊表演诈死,实在是比较难得,那这件事,大约真是个意外。
虽然惊险,但好在弘历表现得好,把这惊险就化作了惊喜。
遇事不乱,临危不惧,这是上位者必须具备的品质。国家这么多大事,自不能事事顺遂,若是有点子事儿就存在心里,上位者一个不稳,下面国臣国民可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四爷再次满意的摸摸下巴。
然后准备换掉这个写信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