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番外(1)(1 / 2)
景元元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年份。
这一年,皇帝荡平江南,一举结束了三百年纷争不停的乱世,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前朝禅让,改国号为魏,定都洛阳,大赦天下。
同年三月,又从江南接回元妃谢氏,昭告天下,册立为后。并封二人唯一的女儿为公主,赐封号永宁。于是天下人始知当年皇后并非罹难去世,而是被陛下秘密送往兖州娘家避难,此次重逢,自然愈发珍爱,因此拒绝了大臣们关于纳妃的建议,决意与皇后一心一意、不置嫔御,倒引得朝野津津乐道。
至于一些皇后假死、回南朝曾改嫁的传闻,也因此淹没在众说纷纭之中。
……
欸乃水绿,一路送了船只南上西去,沿颍水进入黄河,进入洛阳。
远处青山绵延,帝京巍峨的城阙在春雨濛濛中轮廓隐隐,谢窈立在船头上,看着越来越近了的洛阳城,一时间,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触。
自那年十月离开洛阳北上雁门,她已有四年多的时光不曾踏足洛阳。洛阳是她的伤心之地,这四年间,因为刻意的遗忘,她很少忆起这座城池,偶尔午夜梦回时梦见,也是琅嬅堂开馆授徒、太学里杏台辩经的那些事,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总是他。
现在想来,洛阳留给她的也不尽然都是不好的回忆,只是从前,她从不会承认罢了……
她收回视线,身后又传来丈夫的声音,回过头,原是斛律骁正牵着年幼的女儿走来:“……我们去找阿母吧,去看看,阿母在做什么呢。”
芃芃眼睛被红绸蒙着,叫父亲领着,伸着手在空气里摸索,轻轻地嘟哝:“阿母,芃芃要阿母,阿母在哪里呢。”
“阿母在前面呀。芃芃找一找。”
平日里杀伐果决的男人此时十足的温柔耐心,始终和颜悦色地哄着,半点也没有不耐烦。谢窈静静垂眸瞧着父女二人,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渐渐萦起恬淡温柔的笑。
这些天他父女两个相处得倒是不错,
芃芃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喊他阿父,到现在倒也很高兴地接受了。为着孩子亲他,谢窈也有意识地让他多帮着带孩子,眼下,父女两个就是在玩捉迷藏。
芃芃在父亲的牵引下一步步朝母亲走来,伸手一抓,恰抓住母亲的裙子,便很欣喜地摘下红绸:“抓到了!抓到阿母了!”
“阿母……”小姑娘软糯糯地唤着,笑容甜甜,一双明眸依恋地瞧她伸手要她抱。斛律骁将女儿抱给妻子,夸奖她:“嗯,我们芃芃真厉害呀,一下子就把阿母捉住了。”
“那当然了,我最厉害了。”小姑娘身在母亲的怀里,不忘回头得意地道。
被芃芃黏着玩了一会儿,斛律骁又命春芜将女儿带下去,问她:“在看什么?”
谢窈摇头莞尔:“没什么。”
“只是在想,等回了家,不知要怎样去见母亲……”
倒也不算撒谎,这件事,倒也的确是横亘在心头的一件难事。她已有很久没见过婆母,前回又将人家儿子捅伤了,他不介意,不代表婆母不会介意,心间便有些烦愁。
斛律骁轻拥住她,柔声安慰:“没什么的,母亲最是嘴硬心软之人,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不会再寻你麻烦的。”
“一切有我,别怕。”
谢窈勉强一笑,点头应下了。却仍旧有些心不在焉的,倚靠在他怀中,望着天边城池的轮廓。
他们在渡口弃舟登岸,荑英身为群臣之首的尚书令,已然率领着一众大臣等候在渡口了。等到他们从船上下来,俯身行跪拜礼:“臣等恭迎陛下、皇后殿下回銮。”
乌泱泱的人在渡口跪着,肃穆安静,落针可闻,唤她为皇后。芃芃好奇地望着眼前的情景,黑眸如珠玉,懵懂稚气。
谢窈未历经过这样的场面,又因尚未行册封礼,不免有些露怯。斛律骁握了握她的手,笑着睨她:“走吧,我的皇后?”
他拉着妻女,下船登岸,换乘舆车,经西阳门进入宫城。
慕容氏已然搬进了宣光殿,宫人来禀帝后回銮时,她午睡方起,二人
在外殿等候了两刻钟才得以相见。
经年不见,婆媳间到底有些尴尬,谢窈垂着眼婉顺地上前献茶:“请母亲用茶。”
慕容氏低眸,见她手上还戴着当年成婚时自己送的那个血玉手镯,心下稍软,倒也没有为难她:“行了,回来了就好。省得这小子一把年纪了也不娶亲,三天两头地往南边跑,也省得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来烦我。”
谢窈不在,这宫闱之事就落在了慕容氏的头上,又不似往昔在家中能有次子管着,倒令慕容氏十分的头疼。眼下儿媳回来,如释重负,自然不会想着翻旧账。
慕容氏接过儿媳的茶饮了,想了想,又叮嘱了句:“既回来,可要安心过日子才是。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想着要孩子了。国家承继早定,才是好事。”
斛律骁只笑,回眸睇她。谢窈脸上微红,低头蚊子似的应了。
慕容氏又看向芃芃:“这是芃芃么?真乖,过来,给祖母抱抱。”
小姑娘生得眉眼秀致,玉雪可爱,被父亲拉着,半点不怕生,大大方方地走上去甜甜唤了声“祖母”。哄得慕容氏眉开眼笑,抓了一把又一把果盘里呈着的冬瓜糖给她吃。
夫妇俩在宣光殿里用过了午膳,芃芃被慕容氏留在了宣光殿里,一时前朝有官员来禀政事,斛律骁独去了天子所居的式乾殿,谢窈则在宫人的引领下回了皇后所居的显阳殿。
殿中被布置得雍容又不失古雅,桂宫柏寝,象床瑶席,垂珰散佩,簪金藉绮。红木云纹漆画的书案上堆着卷卷竹简,以椒涂饰的殿墙不时散发着阵阵芬馨,玉炉沉水,博山炯炯。
殿中宫人众多,她不惯使唤人,便将人都打发去烧水以备沐浴,百无聊赖地在殿中转着,伸手去拿书案上放置的竹简。
那是一卷《尚书》,皆是经她修订过后的版本,已由太学生抄录、结成册子,以备天下学子研习。她拣过细细看了一会儿,思索着是否要重操旧业继续修书,宫人来传水已备好,便放下竹简,独自去了显阳殿的后殿。
洛阳的宫
城没有天然的温泉。但前朝的能人巧匠建造宫城时有巧思,将池壁底部位置凿出洞,凿设管道,沐浴时只需在另一间屋子将烧好的香汤通过管道灌入,亦能形成温泉汤池之用。
谢窈进去时浴池里已放好了香汤,白玉作阶,花露入水,水雾氤氲的水面上散落着瓣瓣月季花瓣,春芜蹲在池边,以手拨弄池水试了试温度,唤她道:“女郎,这水温正好,您快洗吧。”
谢窈点头,坐在池畔盘头发。她沐浴时惯常是不喜旁人在身边服侍的,因而春芜指挥着宫人搬了两面山水纱面屏风立在浴池前,将衣物与沐浴所用的巾帕都搭在架子上,带领宫人退了出去。
她盘好头发,一件件褪去衣物进到池中,温热的池水一点点漫过足踝、双膝,她倚着池壁坐下,掬水清洗起身子来。
浴殿里十分安静,滴漏可闻,蓬蓬掬水声响在耳侧,有如夜风轻柔低语,催人入眠。
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谢窈实在有些困了,倚着池壁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不知过去多久,忽觉身后有具精壮的躯体贴上来,有人自身后环住了她的腰,令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殿下?”
她迷蒙地自小憩中惊醒,媚眼半阖着,回头瞧他。斛律骁不悦:“都成婚多久了,窈窈怎么还唤我殿下,该唤恪郎才是。”
他强硬地挤进她玉背与池壁的缝隙,将人抱在了自己腿上坐着,谢窈脑子还有些昏沉沉的,回头柔顺地唤道:“恪郎怎么来了……”
玉颊晶莹,檀口鲜润,半阖的眼眸里情丝如雾氤氲,只一眼便叫人招架不住。他神魂一荡,情不自禁地捧过她脸低头去觅她的唇,大手落在她腰际轻抚。
却只是浅尝辄止地碰了碰,深吸一口气,低头吻了吻她坠着水珠的额头:“才在宣光殿里听训,竟然这么快就忘了么?我来找窈窈,自然是秉承母训。”
秉承母训?
一阵电流似的激麻在腰腹间流窜,她瞬然从迷蒙中清醒过来,脸上羞得通红,轻轻挣脱着他在腰间作乱的手:“我洗好了
,郎君放我上去吧。”
“陪我洗会儿。”
男人霸道地不肯放开,反扣住了她的腰,暖热的胸膛紧贴她水珠滑落的白皙后背,又低头在她耳垂旁啄了一下:“窈窈,都这么久了,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想我?不想和我生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