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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075秋分三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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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国公, 这个称谓高悦可一点儿都不陌生。曾经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这家那个公子孙简直就是个畜生,把十一岁的小悦儿害那么惨,好在后来他们家被抄家了, 男丁全部问斩无一幸免!

当时看得时候, 觉得特别解气!

高悦回忆着原文中的内容, 好像是写过在周斐琦当上太子两个月后,宝国公通敌之事被揭发,家里的男丁都杀了,但没说女眷是如何处理的。他和周斐琦相认后也极少聊起这些事,所以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些女眷在那件事后最终何去何从, 可高悦不知道, 周桓和暗日却是清楚的。

见高悦向自己望过来, 周桓忙道:“当年宝国公府上的女眷是被流放到了沽城祭海塔做苦役,沿途并未听说有人逃逸或身亡。”

高悦摇了摇头, 对周桓道:“不对, 时间线对不上。宝国公家出事的时候, 乔环已经出生了,都好几岁了。乔大人,还是你来说,乔夫人怎么会是宝国公府里的人?”

“她是, 她是宝国公与静娴公主的私生女, 快去公主府,快去!!!”乔大人说完这句话后, 开始疾喘。看来是情绪过于激动, 大概是终于可以将心里积压多年的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解脱的感觉。

“子弦道长, 乔大人就拜托你了, 我得回趟宫。”

他边说边往外走,暗日紧随其后,周桓起身送他们,高悦回头对周桓道:“你在这儿好好护着……”

护着什么呢?高悦没说,周桓却了然的点了点头。刚刚乔大人的话他也听到了,如果这事真扯上了静娴公主,那会相当棘手。

这个静娴公主是先皇亲妹,当今陛下的亲姑姑。很多年前,她亲手杀了自己的驸马,至今再未嫁人。从未听说她有女儿,这个乔夫人,出身是渭南何家,与京城何家一脉连枝,而京城何家一直执掌京郊大营。虽说嘉懿帝登基后重新提拔了大营主帅,但是副帅依旧是何家那位嫡子嫡孙何幻,此人手握京郊大营两万兵权,这要真是何家有了反心,恐怕平京这场兵患是躲不过去了。

一瞬间,周桓愁容满面,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床上似乎睡着的礼部尚书,只觉得,最近几日的京城实在太过动荡。

高悦怀里揣着从礼部拿出来的那两卷册子,一路策马飞奔,和暗日一同披星戴月地回了皇宫。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周斐琦和赤云道长还坚守在奇门局之前,只不过,奇门局破解进展相交第一个死门的破解速度,已明显有所提高。高悦不过离开几个小时,赤云道长的大白纸上已又多了一门。

不过,高悦这会儿可顾不上研究什么奇门局了,他这一趟出宫,所获情报实在太多,他一回来,就一把抓住周斐琦往御书长案边上拉,边走边道:“快来,我有很多事要跟你说!”

周斐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挺想问问高悦饿不饿、渴不渴,可他一看高悦这个状态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干脆回身冲门口喊了句:“传晚膳。”

高悦好似都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把怀里的那两本大朝贡期间礼部安排的接待流程的册子往桌案上一放,齐齐翻开,对周斐琦道:“有标注改动的那本是葛大人做的,另外一本是之前礼部尚书做的。你边看,我边跟你说详情——”

“嗯,慢慢讲,先坐下歇会儿。”周斐琦劝道。

然而,高悦却说:“不行,咱们没有时间了,你先看,听我说就行。”

周斐琦便眼不离册,又竖起耳朵,认认真真‘一心二用’。

就听高悦缓缓道:“这些年,我们所见的礼部尚书实际上是乔府的管家。真正的乔宗乔大人被那个管家拿来替他养蛊了。那个骨蛊之虫吃着真正的乔大人的骨头,却被管家利用,我刚才在乔府碰见了子弦道长,幸好他及时出手,保住了乔大人性命,你没看见,乔大人被那蛊虫啃得只剩一副肉囊,特别凄惨,他连话都说不了,还是暗日给他输了内力才勉强撑起脑袋张口嘴巴,能说几句。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说了什么?”周斐琦边问,手指已经飞快地又翻过了一页册子,可见他是真有一心二用的本事,而高悦也很清楚他这个能耐。

就见,高悦深吸了一口气,道:“他说,他娶的那个乔夫人的娘家有反心!而乔夫人的真实身份,是静娴公主和宝国公的私生女!这件事,你知道吗?”

周斐琦将两本册子合上,道:“这件事我未曾听说过,不过,先帝驾崩前曾留下遗诏,特别交代不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让朕留静娴公主一命。”

“为什么?”高悦疑惑极了。他心想,难道老皇帝早就察觉了什么吗?

周斐琦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虽不知,但这宫里有一个肯定知道。”

“你是说太后?”

高悦转念一想,便想到了那位老人家。

周斐琦看了眼外面天色,道:“随朕一同去永寿宫吧?”

高悦没有异议,走了两步却发现周斐琦竟然没有跟上来,回身一看,他竟然在刷刷写手谕——

高悦便又走了回来,跟周斐琦说:“那些百兽,我让人关西直门外的那个座荒园子里了。”又想起赤云道长在这儿,忙问:“道长,西直门外的那个荒园子如果关了百兽会影响你的奇门局吗?”

赤云道长抽空扫了眼京城地图,道:“囚煞之处,甚好。”

高悦一听,果然京城的风水什么得,古今也可以通用嘛。这便放了心。

周斐琦边写手谕,边抬头看了眼高悦,说了句‘动物园啊’,高悦一开始没明白,等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暗指得是什么,脸腾得就红了——那些年被迫在动物园里接受‘检查’的高总!

往事不堪回首。

高悦也就不想了,他站在书案边,看周斐琦手谕上写得是:宴请使团改址北苑,取消游京,取消献艺,嫔妃皆随行。

简单的几句话,不难看出帝王决策之果断。而高悦看着改址北苑,心里想得是北苑离北衙禁军更近,而京郊大营在西南,明溪山附近,就算大朝贡当天真得不得不打,那么也是禁军能更快抢得先机。

不得不说,一心二用,还能这么快做出部署,周斐琦的个人军事素养是真得很高,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天赋。

周斐琦将这道手谕写完后,交给大胡子,让他连夜出宫去给葛旺和张侍郎喧旨。大胡子在御书房也伺候了好几年,今日这般动静,他自然明白形势恐怕不容乐观,令了皇命立刻便带了一队侍卫出了宫。

而这时候的高悦和周斐琦则已快步走在了去永寿宫的路上。

这个时辰,太后已经睡了。当然,睡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两天京城里、后宫中的各种动静,只不过,如今皇帝大了,身边也有了得力的一帮大臣,而她已经上了年纪,这些风浪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了,自然更加清楚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这个做母后的越不该横加插手,把一切决策都交给皇帝,才是对这个养子最大的支持!

因此,当李公公和玉竹来报,说皇帝和毕焰君一同求见时,太后便知道,她的皇儿定然是遇到了某个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儿来求母,母又怎么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太后重新穿戴,并没有让周斐琦等太长时间,便到了前殿。

周斐琦和高悦连忙向她行礼,太后道:“这两日,你们两个辛苦了,不要多礼了。李公公,你和玉竹先下去吧,哀家有话要对皇帝说。”

高悦听着太后说话,只觉得这位老人家真是玲珑心思,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她那双慧眼一样。大殿的门在三人眼前缓缓关严。太后这才开口:“遇到了什么难事?这么晚了来看哀家?”

周斐琦道:“确实是遇到了难事,只能来叨扰母后。”

“那就说说吧。”

周斐琦道:“毕焰君去了趟礼部尚书府看望乔大人,得知,乔夫人是静娴姑母和宝国公的女儿。”他语气没有起伏,说完后,就见太后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皮却明显地跳动了一下。

看来,太后定是这事的知情人。

“这事是乔宗亲口说得?”太后问道。

高悦便接过了话茬,道:“太后有所不知,乔大人这些年可受了不少苦……”他从骨蛊之境说起,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回来时,乔大人已无力再多说,但他所说的乔夫人娘家有反心,到底是指何氏还是宝国公当年留下的势力呢?”

太后听他说完,好一会儿无言,最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这事若非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就是哀家进了棺材也不会愿意再提!唉,世人只知大周有个静娴公主,却不知先皇曾经还有一位十四弟——”

大周前朝先帝排行老二,乃是当年贵妃齐氏所出,齐氏乃工部尚书一族,如今时隔两朝,嫡系血脉只授勋不再参政。

先帝姊妹众多,彼此之间年龄所差无几,在这众多的皇子皇女中,最出色的有两位,一位是皇后所出的太子,另一位是皇后表妹何妃所出的十四皇子。

当然这都是在十五岁之前。

众所周知,大周的哥儿一般到了十五、六岁身体会发生变化,除了剩下来就注定是公主的人外,皇子到了十五岁也渐渐进入了分化阶段。

原本先帝之父在立太子时,大臣们就有提出嫡子年龄过幼不宜太早立为储君,可那位皇帝却一意孤行,根本没听大臣的话,在太子三岁那年就立了他,目的也不过是安抚皇后,好叫皇后顾不上管他招蜂引蝶。太子长到十岁时,皇帝爱上了十四皇子的母亲,从此三宫六院皆失色,帝王独宠一枝花。

但是,太子已立,皇后地位稳固,对皇帝专情一人也不闻不问。更何况,这个被专情的女人还是自己的表妹了,利益勾连,皇后自然更不会管。

就这样过了六年,太子十六岁那年,忽然一日来了情潮,满朝震惊,皇后也方寸大乱,唯有皇帝冷眼旁观,甚至还暗中派人给情潮中的太子送了一个他早就物色好的备用人选。

紧接着,他又在太子渡情潮时,带人来到东宫,父子之间最尴尬的一面莫过于此。事后,太子自觉无颜在苟活于世,便于当晚悬梁自尽了。

皇后因此精神崩溃。

皇帝未动其后位,只将她好好养在了坤宁宫。然而,即便如此,皇后也没有熬过三年便薨逝了。

后位至此悬空,皇帝却也只让它空了三年,待先皇后孝期一过,立刻便扶了新后上位,这个人便是先皇后的表妹何妃。而此时,十四皇子已八岁,正是冰雪聪慧,惹人喜爱的年纪。

皇帝对其的宠爱,曾一度令后宫中所有儿女不禁怀疑自己的皇室血脉到底是真是假。而这次的立储也几乎毫无争议地落到了十四皇子头上,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满朝文武不惜长跪金銮也要死谏皇帝等到十四皇子满十七岁后再立储。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前太子的悲剧才过去三年,若是十四皇子再来个性别反转,那大周的国运恐怕都会受到影响。皇帝被百官吵得头疼不已,却仍想一意孤行。

这事僵持了有一个多月,何妃每日以泪洗面,十四皇子周璨见不得母妃伤心,他虽人小却早慧,已经明白母亲每日偷偷的哭是担心他和太子哥哥一样,长大后变成哥儿,会被父皇处理掉。

但其实,何妃真正担心的还不只这个,她更怕皇帝如今对她宠爱,愿意立她的儿子,若是将来皇帝移情别恋,那么她和她的儿子会不会也像她的表姐一样,被那样无情的对待?她不像先皇后那样坚强,她不知道若是皇帝有一天不爱她了,她还有没有能力在这个吃人的后宫里活下去。

虽然如今已贵为皇后,但她心里依旧不踏实,一切来得太美好,但与这个后宫却有着极其鲜明的泾渭线。

那段时间,每当何皇后哭的时候,小皇子就会捂着耳朵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山洞里,悄悄抹眼泪。次数多了,难免也会引人注意。

这个人便是先帝周珧。

说起来,这会儿的先帝很苦逼,他母亲虽贵为贵妃,却不得他父皇的欢心,主要是为人太冷,从不爱笑,先帝虽贪恋她的美色,但对这个冷冰冰的性格却很是吃不消。因此周珧在众皇子中并不受宠,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被边缘化的。

他和太子就差几个月,太子已去世三年,他都已经十八岁了,就连胡须都开始冒茬,新储君的人选却依然没人提他的名字,也可以看出齐家在前朝主事的人也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

可周珧自己心里其实是有一些想法的。因此当他第一次看到小周璨悄悄哭鼻子时,隐隐约约地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周珧蹲在假山洞口,对周璨说的第一句话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璨儿你这样哭若被别人看到,更只会担心你是个哥儿。”

“二皇兄?”周璨果然立刻收了眼泪,见周珧冲他伸手犹豫了一下,爬了出来。

周珧为他摘干净身上和头上的草叶子,单手就将八岁的小孩儿抱了起来。然后,对他说了第二句话:“以后若是想哭,便来找我,到我殿里随便你哭,没人敢笑话你。”

周璨抱着他的脖子,窝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一直到周珧终于被他那个父皇想起来,出宫另立府邸,周璨已对他这位二皇兄产生了无可割裂的依赖。那两年周璨几乎日日粘着周珧,吃饭要坐在二皇兄的腿上吃,睡觉要爬到二皇兄的床上,还必须和二皇兄钻一个被窝。早上起来必须是二皇兄给他梳头,所有好吃的东西必须二皇兄先吃第一口!!

谁要是敢说他二皇兄一句坏话,他就咬谁,或者到父皇面前去告状。

就这样八岁的孩子长到了十岁。

他的二皇兄也终于成功的引起了他父皇的主意,被赐了府邸,出宫另住。

两年的依赖,对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来说是致命的!周珧出府的第一天,周璨哭到了直接休克,太医院疯魔了一整晚才将他救回来。第二日皇帝就将周珧叫进了宫,命令他把周璨接走,好生照顾,但每日必须带他进宫给帝后请安。

周珧那时候的心情激动有之,欣喜有之,愧疚有之,心疼亦有之。

可无论如何,他既已踏上了这条路,便没打算再回头。冥冥之中,他已能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他往前走,这一路上注定不会平坦,但他觉得只有他才能肩负得起这个大周。

周珧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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