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2 / 2)
只是当这股情绪退去的时候,格雷突然有点头疼。
他面临着一个很简单,也很现实的问题——他们怎么回去?
艾涅斯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指望他自己回住处无疑是不现实的。
可是维因也好不了多少。艾涅斯特面对别人时小心翼翼,伤害自己时倒是一点也不手软,直接一剑来了个对穿。虽然用治愈魔法暂时止住了血,但是伤口本身不会那么快消失。
现在,他这个伤员还要负担起照顾另一个人的任务。
怎么会有这么悲伤的事?
格雷(维因Ver)一边在心底诅咒着写信人,一边把艾涅斯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把他搀扶起来。
这个动作理所当然地牵扯到了伤口,产生的疼痛让他小小地呻/吟了一声。
等等,为什么维因被艾涅斯特捅了一剑后还要救他?
把他丢在这里不也行吗?
维因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艾涅斯特,竟然在放开手的诱惑前纠结了许久。
但最后,他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迈开了脚步。否则在这里躺一晚上,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啊,这么一想不禁更加悲伤了。
……
令格雷惊讶的是,坎特贝尔的灯依然是亮着的。
虽然他和汉斯打了招呼,但对方依然在等着他。
“格雷……还有泰恩斯?你们是怎么了?”
汉斯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此时看到搀扶着艾涅斯特的维因,顿时慌了神。
“你衣服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受伤了吗?伤在哪里?”
一连三个问题,让格雷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为汉斯对自己的关心而感动,还是为今天为什么没穿深颜色的衣服出去而后悔。
现在血迹那么扎眼,让他想否定都难。
既然已经被汉斯发现了,而且自己也筋疲力竭了,格雷干脆自暴自弃地走进了店里。
他弯下腰,把另一个自己放到了他最常坐的椅子上。光是这一个动作,都耗去了格雷最后的力气,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有些佩服自己流了那么多血后,居然还能走那么远的路。
看到他这副样子,汉斯再次焦急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先前被血迹吸引,关注点都在格雷身上。现在借助了店内的照明,发现那个常来店里的年轻人状态也称不上好。
他的眼睑低垂着,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色,意识也不太清醒,甚至无法对外界做出有效回应。
汉斯不禁有种不真实感。他们白天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一个受了伤,一个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泰恩斯的病症发作了。我正好碰到他,就把他带回来了。”
格雷选择性地说了一部分实话。毕竟艾涅斯特现在的状态如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而且以后这样的发作还会再出现,很难用单纯的“没休息好”或是“营养不良”蒙混过去了。
“什么?他得的是什么病,严重吗?”
汉斯有些震惊。
他知道泰恩斯的身体不太好,毕竟他和格雷相遇的契机就是因为他倒在了路上。但汉斯没想到,对方的情况竟然这么糟糕。
格雷疲惫地摇了摇头。
“挺严重的,但是……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
“怎么会这样……”
汉斯喃喃地说道。这个虽然看上去难以接近,但其实待人真诚的年轻人,怎么会面临这样残酷的命运?
这个事实深深打击了他,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后,才想到格雷的情况同样值得在意。
“那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带泰恩斯回来的话,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难道是在外面遇到了匪徒吗?
联系前段时间令王都居民人心惶惶的案件,他们该不会是遇到了——
汉斯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但格雷立刻否定了这一点,
“这算是我自作自受吧。”
自作自受?怎么个自作自受法?看自己不顺眼,自残吗?
汉斯觉得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可格雷已经不愿再多说了。
“你跟我来……不,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过来!”
汉斯跑到门口那边焦急地翻箱倒柜。在找到需要的东西后,立刻带到了格雷面前。
那是应急用的药品和绷带。
可能是受此前命悬一线的经历影响,他一直在店里备着急救箱。
这对格雷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惊喜。在现实世界中,治愈魔法的效果遭到了极大的削弱,伤口不处理一下还真有些麻烦。
他拒绝了汉斯的帮忙,费力地脱下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的上衣。
因为受伤的是肩膀部位,格雷不得不用嘴咬着绷带,再用另一侧的手扯着,这样才能缠绕过来。
这无疑是一个挑战。好在艾涅斯特在战场上受过不少伤,在这些经验的帮助下,格雷还是顺利地完成了包扎。
在这段时间里,艾涅斯特已经在坎特贝尔靠窗的位置睡着了。他之前的痛苦似乎有所缓解,呼吸不像之前那么急促,显得平稳而均匀。
“不好意思,汉斯,能在你这里借住一晚上吗?”
听到格雷的请求,汉斯不禁露出了无奈之色。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两个现在应该去的是医院。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不会听吧。”
格雷无声地笑了一下。那是他少见的不带讽刺和冷意的微笑。
这让汉斯想起了一件事。
泽洛斯曾经说过,最初与格雷相遇的时候,泰恩斯也一度无法适应善意的对待,表现得困惑而笨拙。
这一点像极了自家的店员。
虽然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不会坐视不理,却不擅长接受其他人的好意。
即使是收养的梅特里希与泽洛斯,又或是曾经认识的里夏尔,格雷也很少进行过主动的交流。
可是今天在格雷夺门而出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脸上那样焦急的神情。仿佛只要迟上那么一秒,就会失去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在汉斯陷入回忆的时候,格雷忍着痛意,找来了一张毛毯,轻轻地披在泰恩斯的身上。
发现这个动作没有惊醒对方后,他松了一口气,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用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黑发的青年。
不知过了多久,在看到对方既没有醒来,也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后,他似乎也被睡意侵袭,慢慢合上了眼睑。
汉斯能隐约感觉到,格雷其实有些抗拒和别人接触。这也是他虽然能力出众,却很少与顾客交流的原因。
但是在泰恩斯的身边,他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因为伤口还在作痛的关系,他偶尔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但很快又会舒展开来。
“这两个人啊……”
汉斯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责怪还是叹息的喟叹。
他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问,但最后还是不忍心打破这样和谐的氛围。在给格雷也盖上了一层毛毯后,汉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坎特贝尔。
在关上门之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受了伤,一个被病痛所折磨,但此时此刻,两个人却像是在享受这样的静谧时光一样,表情非常柔和。
仿佛对他们来说,这里是能提供安心感的庇护所。
那是一个他人无法融入的世界。
对外界有着极强的戒心,下意识地排斥他人的接近。习惯于隐藏自己的伤痛,甚至连伤口的包扎都不愿意假手于人。
只有在同类面前,才能显露出毫无防备的一面。
不管是至今为止,还是从今以后,他们大概都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