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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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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县令跟鲍主簿也看了看纪炀。

两人感觉又有不同。

鲍主簿表情不多,依旧沉默。

而裴县令则有些不敢相信。

他跟纪知县一起看?

难道纪炀不是专权独断?对他这个抢权的人竟然如此大度?

只能说,太新县的旧人们,现在满肚子疑惑,很多问题都找不到答案。

所以只能盯着纪炀,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想法。

这事过后,鲍主簿很快让人传信回鲍地,让家主决断。

裴县令犹豫再三,做了同样的事。

只有刘县丞还带了些自负,想再试探试探。

等无关紧要的杂事处理完,纪炀笑着对裴县令道:“裴大人,你对此地熟悉,能不能带纪某走一走,也好先了解裴地?”

今日是昌盛三十五年十月的最后一天。

也是纪炀来这里的第一天。

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只有纪炀和和气气的处理好事情,然后邀请同官服,同品级的当地县令在此地转一转。

当初县令,知县,这两个职位为何并存?

就是因为当朝的朝廷派自己的知县,来取代前朝的县令。

前朝县令深知此事,更知道自己属于“前朝旧人”,只要好好交接,朝廷非但不会为难,反而会给予嘉奖。

以后虽不能做官,但能做个富贵闲翁。

这对前朝的县令来说,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在朝代更迭中,能保全性命家人财产,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太新县情况不大相同。

这里并非朝代更迭,只是权利转移。

所以裴县令显得不尴不尬。

他本以为纪知县会用更激烈的手段应对,甚至裴家也做好打算。

没想到纪知县竟然真把他当七品官一样,政务一起处理,还要一起巡查?

他在太新县当县令一个月,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啊,都是刘县丞包办,再不行还有鲍主簿。

作为裴家唯一一个念过书的,裴县令知道那两个的意思。

但他们裴家向来玩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所以干脆不管,但能掺和,能学到怎么管政务,难道他不想做?

肯定想啊。

纪炀的态度让裴家暂时放下暗中的刀枪,连昨天帮了监工也没说话,甚至大骂监工对知县不敬。

纪炀跟裴县令从外面回来,就听到韩家探听到的消息。

果然,三家凑一起,怎么会同心协力。

如果真是一个个对付,确实会很费功夫,现在看来也还好。

这次出去跟裴县令出去,纪炀对太新县情况了解更多,以前是看资料,现在实地观察,自然有很大不同。

但有一点是一致的。

太新县这三个地方,裴地,刘地,鲍地,基本上没有普通农户。

就是像扶江县那样,单独一家一户的,特别少。

大多百姓都没有土地,只能在这三家

这种佃户在扶江县隔壁的常华县也有,但那边的佃户权益至少还有保证。

那地方的魏大人虽然一心升官,可有潞州城官员强压监管,当地乡绅也做不出太过分的事。

而太新县这三个地方的乡绅豪强,跟之前流窜到扶江县的那几户人家一样,都是想方设法坑骗百姓手中土地。

让普通百姓失去土地,成为自己家的佃户。

失去土地的佃户,再没有监管跟强压,基本任人欺凌。

这种情况也会让佃户本身没有劳动的想法。

扶江县百姓有自己的土地,只要踏实努力,一年到来都有收获。

可这些佃户不同,他们说是佃户,其实只是被雇来种庄稼,地里庄稼收成,五成交田税,四成是田租。

剩下一成让人饿不死就行。

除开这些。

这些百姓除了要种庄稼之外,在裴地的百姓还要被奴役修路修工事。

如果说修路修工事还好,毕竟是守卫自己家园。

可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还有裴家的豪宅,裴家的别院,给裴家驱车赶马,打仗的时候当敢死队。

这都在其中。

而刘地那边,他们本就做走私的买卖,刘地的百姓就要帮他们赶车,搬运货物等等。

修豪宅都是最基本的,这都不用讲。

鲍地粮多,但也只是鲍家粮多,其他人都是他家的种田工具人。

自己仓库满满。

百姓还是那句话,饿不死就行。

吃饱了还闹事。

也有人问,为什么不反抗,先不说有监工的存在,再者能反抗的,早就去当山贼流寇了。

否则这地方为什么那么多贼人。

再者,更多百姓只是普通人。

他们有家人,有孩子要照顾,他们跑了,家人怎么办?

他们又没有自己的土地,对外面的世界更是全然陌生,只能日复一日被奴役。

这种时候不能责怪受苦百姓,更应该把矛头对准那些恶人。

怒其不争,也要看对方能不能争。

纪炀对他们心存怜悯,一路走来甚是沉默,多是让裴县令说。

很少有人能听裴县令说这么多话。

其实他也是挑了好听的讲,只说大家的职责是什么。

可纪炀还是察觉到里面的意思。

不过也没反驳裴县令,只是淡淡听着,让裴县令根本察觉不出里面的意思。

从裴县令出生起,此地便是如此,即使读了几年书,其实对此地的认识并不算多。

更不用说从小没读过书,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百姓了。

在怪异的世界里,你不怪异,那才是格格不入。

从纪炀到太新县之后,基本都在跟裴县令一起看看这地方,两人只带了一个平安,但原本盗贼遍地的太新县,却显得格外安全。

原因自不用说。

等到五日后,按照纪炀原来的计划,应该去左边,也就是西边的刘地看看。

但骑马过去,直接被一条河流拦住去路。

裴县令道:“纪知县应该知道,我们三个县,乃至隔壁两个县,所有水源都是北边山脉流下,河道曲曲折折。到我们这边,便是从东到西,贯穿边域五个县城。”

纪炀听此,开口道:“意思是,想要去西边刘地,有河流阻拦,往东去鲍地,同样也有河流。”

“对。如今水还算小的,等到雨季,水会更大。”裴县令道。

这种事,资料可没说啊!

“那三个县的百姓如何来往?”

“有浮桥可过,但浮桥危险,所以基本没什么交流。”

裴县令其实不明白纪炀问这些做什么。

但只要不是敏感问题,问了便答,这几日他跟着纪知县,在县衙已然是第二人,裴家对此十分满意。

他终于接触到政务了!

所以这会对纪知县也有些隐隐的感激。

纪炀听着消息,却差点扶额。

说好的三个县合并呢!

只是县衙合并对吧!

三块土地还因为河流没连接上,来往都靠浮桥,这怎么可能真正合并。

太新县,路是不用修了,桥梁必须提上日程。

只有把宽敞的桥修好,三个地方才会来往通畅,只有这样,才算真正融合在一起。

否则永远不往来,永远都是那三家的私人地方。

但怎么说服三家修桥,这是个问题。

修桥的钱从哪来,又是个问题。

他现在两袖清风,太新县这个刚成立的县,银钱还不如扶江县。

等纪炀让裴县令带他去浮桥处看看,只见几百米的浮桥,看着颤颤巍巍。

就这两头还有收费的老头,想要从对面的刘地过来,刘地的人先收钱,等好不容易踩着木板绳子到了岸边,裴地的人再收一次钱。

古代很多地方过桥都要收钱,这也很正常。

但收两遍的,还收的价钱不少的,那就少见了。

纪炀看了一圈,等回到衙门,把修桥的事提上日程。

但想来也知道,今年已经有些晚了,等到明年春,两座桥必须开工。

他是没钱,但这地方有人有钱。

吃了这么久的百姓血肉,也该吐出来。

不过在修桥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十一月十五,纪炀算着日子该到了,带着裴县令等人往太新县城门外几十里地走。

这让太新县所有人疑惑不解。

新知县要做什么?

他怎么让人那么搞不懂啊!

来了之后,谁也不收拾,权利拿手里也不去用,除了打压刘家之外,其他什么事也没做啊。

只是到处闲逛?

这下好了,还带着裴县令直接出城了。

怎么?

你们要去灌江城逛街?

别说大家疑惑,裴县令也疑惑。

纪炀并未多说,他带着裴县令,只因为这位在,一些宵小不敢动手而已。

即使动手,这位后面还有私兵跟着。

眼看走出几十里地,纪炀听到前面有刀剑声,立刻快马奔过去。

果然!

是小伙匪贼在抢他的粮食!

没错!

纪炀的粮食!

只见纪炀抽剑前去,身边的凌县尉,卫蓝自然也快马过去。

说起来三人练习许久,这竟然是头一次实战。

带着粮食过来的侯爷家孙儿井旭见有人来救,再看来人,惊喜道:“纪炀!你怎么来了!”

这次再见井旭,只觉得他皮肤黝黑了许多,跟之前有许多不同。

看来这一路实在辛苦。

纪炀砍伤两人,那匪贼原本想还手,可他们这三人马强人手利落,但是马匹冲过来,都让他们承受不住力道。

更不用说格外锋利的兵刃。

小伙匪贼本就节节败退,又看到后面隐约有裴家人,这下什么也不说,直接收手逃跑。

本以为遇到个肥羊,没想到肥羊带的家丁身手都不错,还有裴家人来救。

难道这么多粮食,都是运到裴家的?

匪贼们恨恨离开。

留下喜极而泣的井旭抱着纪炀哭。

“太难了,实在太难了,为什么你要来这鬼地方任职啊。”

“还让我给你送粮食,没进灌江府还好,进到灌江府,这都是第三伙抢粮的人了!这都什么鬼地方!幸好路过潞州的时候,潞州知州还安排了兵士跟着,否则真要折在路上了!”

井旭一边哭诉,一边给纪炀炫耀他带来的粮食。

他辛辛苦苦,从扬州买来的粮!

虽说有家里人帮忙,可真的很辛苦!

其实纪炀也没想到,井旭竟然亲自押送,按照他的想法,以为井旭顶多去扬州买粮,运送的事并不简单,扬州要船运到潞州。

期间找船,押送,都是问题。

从潞州再到灌江府,更为艰难,就要陆运,要牛车拉,要人力扛。

要过多少城镇,要过多少官道。

很难想象井旭竟然会自己来,他家人也同意?

井旭听纪炀敢这么问,嘿嘿一笑:“家里人知道我要帮你买粮,自然同意。但押送肯定不行,最后还是我祖父开口,说让我去历练历练。”

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流了:“谁能想到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这模样让裴县令都有点想笑。

等纪炀彼此介绍之后,井旭第一句便是:“县令?怎么还有县令?那你呢?”

看吧,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谁会像纪知县这样,不仅没有反应,还平和接受了?

不仅裴县令不理解,裴家不理解,另外两家也不理解啊。

纪炀笑:“本地情况不同,有裴县令在,更好上手。”

这会说的,仿佛裴县令更重要一般,让他下意识看向纪炀,殊不知他的眼神已经带了些被上位者夸赞的高兴。

其实纪炀也刚过十九生辰而已。

他生辰过得低调,只有少数人知道,吃了顿饭就结束了。

不过井旭过来,自然带了生辰礼来。

纪炀谢过,又见他满脸沧桑,忍不住道:“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井旭没答,跟着井旭来的侯府管事邀功:“少爷心系伯爵公子的米粮,日夜兼程来的。这路上可吃了不少苦。”

管事说着,其实慢慢欣慰跟夸耀。

他们少爷终于长大了!

此一行,谁还敢说少爷是纨绔!

老侯爷也能放心啊。

井旭察觉到从小看他到大的管事情绪,心里也是万分感慨。

他有点知道,纪炀让他做事的原因。

不让家里人失望,原来是这种感觉。

其实纪炀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井旭家人脉广,这事好办而已。

他这会出城往外走,就是来接粮的。

带着裴县令也因为他姓裴,没想到真的帮忙解决匪贼麻烦。

两边相见,一边说话,一边往太新县方向走。

这再回去,路上可就安全了。

纪炀赞许地看看裴县令,让裴县令也忍不住激动,他是不是被纪知县夸赞了?

看来他还是有点用的!

不过与此同时,另一个疑问升起。

这几十万斤米粮,要送到哪?

纪知县来太新县之前,还筹了这样多的粮食?

作为裴家唯一的读书人,裴县令以前负责过裴家私兵的口粮,这么多粮食,足够五千人吃上二十天了。

听着时间不是很长。

但人多,私兵消耗也多,不吃饱了,谁给你干活,这可是卖命的活。

五千人,每人每天三斤粮,二十天也要三十万斤粮草。

看看这个数字,就知道为什么朝廷对他们养私兵不怎么管了。

如果不让他们养,那就要官府自己来。

这种消耗可不是一年半载,而是成年累月的。

就算兵士们自己开荒屯田,但并不能全都自给自足,盔甲兵器战马军粮,全都是钱。

所以有些边域自己的守卫力量也很重要。

只不过太新县这边玩脱了而已。

所以朝廷派他们过来补救。

话又回到这些米粮上。

其实押送物资过来的井旭也不知道这东西要做什么用?

纪炀用这个施恩?给当地百姓?

那也不够啊。

以前井旭对几十万米粮一无所知,以为是很庞大的数字,真正见了米商们才知道。

几十万斤,几百万斤,其实都是小数目。

给当地百姓自然不够。

纪炀笑而不语,等带着井旭进到太新县,井旭刚要说总算到了,他可以歇歇了。

纪炀却又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你随我一起,咱们立刻出发,再西走一百五十里。”

再走一百五十里?!

这是要他命啊!

而纪炀身边的凌县尉,卫蓝,平安以及赶来迎他们的林婉芸,韩潇,玉县丞。

甚至本地裴县令,刘县丞,鲍主簿明白过来。

往西再走一百五十里。

那能是什么地方?

只有关卡!

只有边关城门处!

这些粮食,竟然是纪炀送给边关将士的?

等井旭反应过来,马车已经继续出发。

不过这次车队多了个纪炀,还有小厮平安,跟护卫卫蓝,凌县尉。

留下的裴县令看着纪炀远去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

纪炀来太新县做得头一件事。

竟然是给边关将士送过冬米粮?

那一千将士,只怕许久没收到朝廷送过去的东西了。

井旭更是激动。

他运的竟然是军粮!

是军粮!

纪炀笑:“是捐赠而已,并非真的军粮。”

至于谁捐赠?

这也不用说。

滕显做出的葫芦动画大卖,分给他的一部分银钱全都用来购买粮草。

在看完灌江府大量资料之后,纪炀注意到这些几乎被忽略的边防兵士。

他们驻守在这至少十年。

十年里各处动荡不断,但他们依旧守卫此处平安。

是,裴家私兵是帮忙了。

可没有这一千日夜坚守的将士,恐怕连喊私兵的时间都没有。

纪炀隐隐感觉,能让私兵跟边关将士保持微妙平衡的原因,一定就在这边关城楼上。

要破题,只能去这关卡处。

但不带点东西,怎么好上门呢。

不算浩荡的运粮牛车慢慢前行,边关营地早早有人报信。

满脸络腮胡的县尉兼本地指挥使,眉头皱得拧不开,语气嘲讽道:“什么笨驴。”

“官府给我们运米粮?你饿疯了?饿疯了跑几圈。”

面前的小子急得乱蹦:“指挥使,这是真的,好多牛车,就在来的路上。我可是斥候!斥候!”

“就你?斥候?老子手底下最差的兵也比你厉害!”络腮胡壮汉更是不屑。

话是这样讲,他还是让最精锐的斥候前去查探。

米粮。

朝廷送米粮?

朝廷还记得他们啊?

哪次问灌江城要东西,不是求爷爷告奶奶,还主动送。

做梦去吧!

往古博国那边探查消息,都用不到他最精锐的斥候,探查关内的消息更是简单得不行。

谁料这斥候回来的时候,跟方才乱蹦的小子一样:“指挥使!真的!真的是米粮!小的略略数了数,差不多有三十万斤!”

三十万斤?

络腮胡壮汉眼睛一转:“来个笨驴,给老子换衣服,老子亲自去迎!”

管他为什么送!

送了他就接!

络腮胡壮汉心里还是有些不同,随后又把那点期待压了压。

失望这么多年,还没习惯吗?

谁知道那边又搞什么鬼把戏。

但再大的鬼把戏,他都要收下。

马上入冬,他不能让他的兄弟们,真的饿肚过日子。

冰冷的盔甲穿上,他也懒得收拾胡子,穿个盔甲已经十分给面子,还想怎么样?

井旭没想到,他送个粮草,竟然被迎接了两次!

上次是纪炀!

这次!这次是将军?!

井旭也分不清这已经磨损到不成样子的盔甲到底什么品级,下车便热泪盈眶握住络腮胡壮汉的手:“将军!这,这,这都是纪炀给您的!”

络腮胡壮汉下意识又皱眉,眼看蠢驴两字马上脱口而出,只见旁边马背上坐着傻蛋说的纪炀。

纪炀。

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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