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那一颗、造反的心……(1 / 2)
听完刘彻旨意,杨川面无表情的接过圣旨,抬头看向神情倨傲的太子太傅、大农令、新任陇西郡太守、河西刺史朱买臣。
这人。
怎么说呢,反正就挺骄傲的,一身代表三公九卿的绯红官袍穿在身上,头顶的高冠顶戴,都显得分外挺拔,白白净净的面皮上,三绺长髯甚为舒朗,清雅,一看就是一副好卖相。
“长宁侯,陛下说了,若你觉得此番任命不够公平,你这便收拾行囊返回长安城,你当你的大农令,太子太傅,我朱买臣呢,没什么本事,就当这个河西郡太守便是了。”
朱买臣十分豪迈的伸手,想要拍一拍杨川的肩膀,以示上官的‘抚慰之情’。
自然而然的,被杨川冷冷瞅了一眼,那一只手,就在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移形换位,来到自己的胡须上,神色淡然的捻须而笑:“长宁侯莫要见怪,你乃大汉列侯,我朱买臣不过一个小小的朝廷大农令、太子太傅、河西郡太守……”
杨川突然咧嘴一笑:“朱买臣,你官大,你说了算。”
一句话,让朱买臣精心准备的一番说辞,突然没了用场。
在接受朝廷‘任命’的那一刻起,朱买臣其实早就心中犯愁,一颗心,从长安城到胭脂城的两千多里路上,就不曾消停过。
杨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难道不知道?
心狠手辣,贪财不好色,只占便宜不吃亏,背靠大将军卫青、大长公主平阳公主,与平阳侯曹襄、冠军侯霍去病交好,乃生死弟兄。
尤其是他本身,无论是军功还是农桑稼穑之功,皆为大汉天下难得之少年俊彦,又是皇帝刘彻、前任皇后陈阿娇的乘龙快婿……
他朱买臣这是倒了几辈子血霉,好不容易攀附上丞相公孙弘,从此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可是。
让皇帝三番五次的‘破格擢升’,从一个小小的长安县令,三年数迁,这不,竟然一步到位的将杨川的‘职务’全部顶掉……
想想就令人心惊肉跳。
另外,刺史是个什么官职?
刺者,刺探也。
也就是说,让他朱买臣一个屁都不是的人,跑到河西走廊来刺探、监督、监视战功赫赫的长宁侯杨川,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此番死定了。
“长宁侯,此番任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与我朱买臣无……”
朱买臣刚一开口,就被杨川随意摆摆手打断了:“朱买臣,其实,本侯还有一个职务,下一步应该由你来接任了。”
朱买臣愕然:“长宁侯,这是何意?”
杨川轻笑一声:“本侯不是还领着一份大汉太学院大祭酒的闲职么,下一步,等到你朱买臣接任西域郡太守时,不就可以顺便接过去么?”
朱买臣神色不动,眼角却微不可查的抽搐几下,干笑道:“长宁侯说笑了,太学院是你一手创办的,岂能、岂能容我朱买臣去当什么大祭酒。”
杨川一身轻松的走出大殿,抬头看一眼天,嘿然一句:“好大的一场雪啊。”
天要下雪,娘要嫁人。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前几日,他还给霍去病、曹襄二人言说什么狗屁帝王心术,说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结果,别人还没出事,他自己却已然受水。
看看,这便是小人物高升后,与那些豪门贵族之间的差别。
就算他杨川如何努力,功劳再大,在皇帝,朝廷,乃至整个汉帝国的权贵眼里,不过一名小小的厨子……而已。
身居高位,还娶了大汉公主,终究却敌不过一个出身重要,这,才是汉帝国的真相之一。
毫无疑问,这是刘彻在试探他杨川。
试探你贼娘。
只能说,随着漠北之战和河西走廊两场大战的全面胜利,烂怂长安城里,未央宫中,那个中年男子的心啊,已经开始膨胀了。
想想也是。
放眼环宇,三皇五帝以下,哪个皇帝能做到这般威武霸气,只用了不到十年时光,就将号称天下无敌的匈奴帝国,打了一个七零八落?
只不过,那个男人并不知道,若是按照原剧本的走向,几次对匈大战后,他不惜自断臂膀,疏远大将军卫青,并默许人弄死年仅二十三岁的霍去病,让两位战神含恨而死。
其后,又扶持了一个狗屁贰师将军李广利,白白损耗大汉帝国的最后一点底蕴,让几十万汉军将士血染黄沙,成为大漠草原、河西走廊和遥远西域草原上的养分和孤魂野鬼……
在杨川这名大汉厨子看来,刘彻的确是一位伟大的皇帝,年轻时代,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不愧与始皇帝齐名。
然而。
若要刨根究底,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汉帝国由盛转衰,其最大责任人,便是他刘彻。
历史长河,功过是非,皆如云烟。
这些屁话,可都是后世文化人的YY而已。
当然,作为一名两千年后的小厨子,烧菜做饭之余,三五名狐朋狗友相聚一桌,就算有那么几碟花生米,他还是能够大言不惭、侃侃而谈,或许,比那些个所谓的砖家、穴者还要高屋建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如今,不是历史,不是故事。
而是,真真切切的历史本事。
刘彻,那个长安城未央宫中的中年男人,嘴皮子随便一翻,便将他杨川几年的努力和奋斗化为泡影。
这不是纯纯的恶心人么?
杨川迎着风雪,漫步走出胭脂城。
一路之上,他能够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周围,总有那么一些影子在活动,从那种充满腐朽味儿的气息不难判断,应该是汉帝国的绣衣使者。
杨川突然想起大长门崔九。
那老贼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是,说到底,比起汉帝国的那些权贵和皇帝刘彻来说,崔九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同样的,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如此胡思乱想着,杨川胸中的那一团怒火终于散开,化成血肉、气息和精气神,反哺在自己的身上,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这种变化啊,让杨川的一腔怒火,终于化为世上最危险的东西——
那便是。
一颗,造反的心……
……
河西走廊的冬天很冷,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整个天空变成了浅灰色的铅云,似乎经久不散。
这也是几百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一场接一场的大雪,冻死牛羊无数,很多匈奴人、羌人的小部落被大雪覆盖后,就此湮没在历史长河中,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