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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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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殿内沉寂了片刻后,乔琰听得刘宏问道:“以乔卿所见,倘若这州牧制度为必行之法,该当如何?”

刘宏问出这话的时候端详着乔琰的脸色,见她在听到这个几乎等同于否决她观点的决断之时,也并未露出任何无措的神情,不由对她更觉欣赏。

他随后就见乔琰沉吟片刻后回道:“若果真猛药必行,那么臣建议,挟州牧之子在洛阳为质。”

“陛下不妨先暂压州牧制不当即实行,于一二月内让人体察州牧人选的家中情形,若长子得宠则扣长子,若幼子受宠则扣幼子。”

其实乔琰还想说,这种时候更应该再设置一个并不在明面上的监管人员。

不过既然都不放在明面上了,她在此时提出来就很不妥。

还不如在此时提出一个既有一定可行性,又偏偏极为孩子气的建议好了。

说这建议孩子气是因为,又不是人人都跟袁绍一般,会因为爱重的小儿子病重而耽搁行军布阵之事,这所谓的拳拳爱子之心做出制衡,在刘宏看来多少有些玩闹。

不过乔琰这建议未尝不可以稍稍引申一用……

第一就是延迟宣布消息。

正好让这些有州牧竞争能力的再向他表一番决心。总归黄巾一平,他也有了喘息机会。

第二就是人质的问题。

这种象征性的扣押还是要做的,但是是以留任京官的方式来实行。

如此一看,乔琰这建议也不算孩童之言。

刘宏看向她的目光不觉更温和了些许。

想到乔玄病重,乔琰却因为不能推脱杨修的挑衅而往那鼎中观一行,又随后入宫中问答,也实在是有些为难这孩子,还是该当给些奖励的。

但她上已无可封,更不适合如他给马代封了个太史令的情况一般,封出个官职来,那么也就只能赏了?

可刘宏抠门惯了,也一向不喜欢从自己的手里将东西拿出来。

他心中一转,来了主意。

乔琰走出这嘉德殿的时候都不免有点恍惚。

刘宏给的赏赐着实……说它是赏赐可真对不起记载在史书里的那些个赏金百斤!

他给出的赏赐有两条。

一条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我看你祖父的情况大概率是不太行了,那么因为你表现优秀,我给你祖父加一层死后的哀荣,在他死后的碑铭上还是写太尉乔玄,而不是他目前所居的这个闲散职位。

此外就是,他会请两个人来给乔玄写碑文。

一位就是乔玄的邻居,那擅长八分书的梁鹄。

一位就是先前被他丢出京城,又自己跑远避祸的蔡邕。

算起来蔡邕刚开始做官的时候,还是被乔玄给举荐上来的,先做了当时在司徒位置上的乔玄的掾属,而后才被召拜为郎中。

这种提携之恩着实不小,正好蔡邕文采辞赋出色,很适合干这件事。

而另一条奖赏,则跟列侯封地对中央的交纳“献费”有关。(*)

刘宏给她的优待是在五年之内,她在乐平县以县立国,并不需要向朝廷交纳献费。

这算起来倒是一件好事,但是首先……首先她得拿得到税赋。

乔琰努力安慰自己,以汉初的一人一年六十三钱的献费标准,其实这个献费也可以说是一笔大数目了。

而且五年!

五年之内封地内的东西都归她所有,五年之后,刘宏病故,朝纲混乱之中,又有谁能想起她那个乐平来?

总的来说也不算亏!

再者说来——

她过兰台自白虎门而出的时候,一边听到有人来报,皇子辩和皇子协往嘉德殿到访,一边又听到自家的谋士系统念叨起了什么“够了够了”。

能让它说够了的东西,好像也并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正是她在前来洛阳之前就在试图谋划的那最后10点谋士点。

乔琰不觉在唇畔浮现出了一缕笑意。

她没有猜错。

固然刘宏开启州牧制度的决断,在此时可称一句四方倾覆的局面下,并不能因为乔琰的一纸策论就做出改变,但谋士点的计算显然不能这么来算。

出于她这个面板已有的大汉立场上,她对州牧制度弊病的陈述,已经可以说是尽到了谋士的责任了。

而她的一纸策略无疑在并没有影响到刘宏维持局势的基础上,做到了警示“主公”并且让他做出相应制衡措施的效果。

所以总的来说还应当算是一个正向的进言。

【立体地图可以开启了,真不容易啊……】

系统的不容易当然是为乔琰所感慨的。

以她的年龄和性别,若无这种游刃有余的政治情商,只怕此时大有可能到不了洛阳城,就算是到了也得在此地如履薄冰。

又哪里能像是她现在这样,既能在从许劭以及那些个眼界极高的士人处,夺得一个足可以让她受益十年的评价,又能在刘宏面前再刷出一波印象分。

“雏凤有清声”这种评价,完全可以类比“卧龙凤雏,二者得一可安天下”这样的说法。

这可真是一步走出了顶尖谋士发展的必由之路!

——以上是谋士系统的想法。

“是啊,真不容易。”乔琰在心中回道。

先前在平城门入宫的时候,她将典韦留在了外头。

现在她既自雍门出洛阳城折返回王子坊,便不得不麻烦了个小黄门去给典韦报个信,自己则信步朝着乔玄的宅邸折返。

直到返回到这过分简朴的院落之中的时候,乔琰方才有种暂时可以松懈几分的感觉。

她躺在歇脚的小屋内,将系统的面板给调了出来。

原本被迷雾所遮掩,需要达到100点谋士点才能解锁的立体地图,终于在她的眼前渐渐加载了出来。

跟现代的城市三维地图有些相似,在她将地图点开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副自洛阳上空看来的画面。

居中的洛阳城墙之内两座呈现“吕”字形错位拼接的宫城,南边的那座正是她今日去过的南宫,城南的明堂灵台高台伫立,另外三侧流水绕城而过,自上空看来更显密集的民居里坊,汇集成了这座城市的人气命脉。

而在这种立体化的地图中,最为醒目的无疑是洛阳以北的邙山。

这有着凤巢龙穴风水之说的山脉,于山脉巍峨间,更是承载着洛阳不知道多少亡魂的安息。

但乔琰这会儿想的可不是什么“一抔邙土贵如金”,而是——

这立体地图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倘若在她身在乐平的时候,这地图切换过去后也能呈现出这个效果,那对她尽快熟悉那地方无疑有着格外重要的作用。

谁让那里山多!

有这东西在手,就算刘宏给出的奖励没有她能在实际上拿到手的,也没那么让人觉得郁卒了。

乔琰将立体地图转了转,心满意足地将其收了起来。

短期内,她是不用指望能够达成300谋士点那个档次的,做人还是不要那么好高骛远的好。

于是在系统的视线中看到的,就是乔琰坦然地又把这次的点数加在了体质上。

系统已经学乖了,它觉得不加在智力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按照系统的评定标准,杨修的智力值应当是在宿主之上的,但——

难道会有人觉得“捷对之才”的小儿会比“雏凤”聪明吗?

大概没人会这么觉得的。

洛阳城里外浓厚的文化气息,加上许劭这久负盛名的月旦评惯来被人多有关注,让乔琰这“丹墀对策士,雏凤有清声”的评价几乎在一夜之间传了开来——

重点皆在她的身上。

十岁封侯,又得许子将给出极高评价,也无疑让人对乔琰多有好奇。

加上她随即就被天子召见,可到底说了些什么,又得到了个什么结果,因为刘宏并未将其外传,只成为谈资之中最为神秘的部分。

倘若八卦的洛阳士人能够见到此事的主人翁便也罢了。

偏偏许劭听闻豫州黄巾战乱已平,收拾包袱准备回汝南去了,那些个同作“评委”的,既是大将军府中常客,也自然不会随便出来走动。

杨修就更不用说了。

他默写完了乔琰的那策论后,自觉自己既然要盘算出个离家出走的想法,就得筹备完善才是,还因为窝在房中罗列自己要带上的东西,被祖父以为他是在此番事情中遭到了极大打击。

他哪有受到打击!

聪慧过人的杨修还在思考是不是应当给自己增加一点身价,从祖父的书房里偷出几本书来。

而乔琰呢?

程立也不得不感慨,她当真天生就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

以一篇策论站稳了自己大汉忠良的立场,展现出了足够的政治头脑和文墨功夫后,她拿着这样一个甚至可以有资本出入三公府邸的评价,却又重新做起了先前的种菜营生。

在五天之后,她种的那块菜畦里的芥菜终于发出了新芽。

洛阳这几日间的温暖气候和她对这块菜畦的照顾,无疑是对这田中新苗的生发提供了保障。

幼嫩的新苗在疏松湿润的土壤间招展,露出新绿的生机来。

乔琰一边伸手拨弄着芥菜幼苗,一边跟跑来找她,此刻蹲在一旁的伏寿说道:“芥菜的这种品种还有个别名叫做雪里红,听起来是不是更有美感一点?到了秋冬季节的时候,叶片中的一部分就会变成红色。”

“所以这就是你种这东西的目的吗?秋天……还得有一阵子呢。”伏寿说道。

“不全是吧,我听闻在有些地方,当地人给芥菜取了个别名,叫做长寿菜,大概这也是一种愿景。”

这个“有些地方”其实指的是台湾。

当然如今的台湾该当叫做夷州,在孙权称帝后还派遣过卫温和诸葛直出海寻访仙山,从夷州带了数千人回来,算起来现在可不会有这种长寿菜的说法传到中原来。

不过反正乔琰仗着中原地大物博,各种地方说法不一,现在给伏寿这么解释,也没人来揭穿她。

伏寿闻言,似懂非懂地点头:“那这就是在给屋子里的乔公祈福长寿了。”

她本还想伸手去戳戳冒出来的幼苗,但想想她扒在墙头看了乔琰忙碌了十几天,可不能搞这种破坏,又将手给背在了身后。

乔琰觉得她这个反应属实有些有趣,刚想说上两句,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先一步在她背后响起。

“长寿……活了七十多年了还需要祈求长寿吗?”

乔琰一回头便看到,乔玄在身边仆从的搀扶之下,从屋中走了出来。

这话也正是从乔玄的口中说出来的。

乔琰不由面色一变。

病重多时的人突然醒来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就像乔玄,他此刻表现出的状态绝不可能是有好转的征兆,而分明是回光返照!

若是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这是濒死状态的应激反应之下,出现了能源的应急供给。

这的确足以让乔玄在此时从原本的混沌状态下清醒过来,甚至四肢暂时有了气力。

也让他此时在本已苍白枯槁的面容上,多出了一点血色。

但这种状态的持续时间并不会持续多久,半数以上也就只有一天的寿命而已。

乔琰连忙让陆苑将伏寿送了回去。

这等情况显然是不该让伏寿再留在此地了。

而她刚做完这一安排,就看到乔玄颇不在乎地推开了那搀扶之人,格外任性地在菜畦旁边坐了下来。

坐在了那花圃的石头上。

他既然曾在军中任职,想来是知晓自己此时的状态的。

但以乔琰所见,在这老者身上并未流露出对死亡的忧虑恐惧情绪,而是颇有一派坦荡之意。

他在此时还能有三两分精神的当口,转头朝着乔琰,仿佛调侃一般说道:“你这种菜的水平可真是有待长进。”

见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乔琰也没多纠结,干脆地在乔玄的身边坐了下来,又顺势嘀咕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第一次亲自动手,能种成这样也不错了。”

乔玄瞪了她一眼:“种菜是可以这么推卸责任,做县侯能这样?”

见乔琰像是要转头朝着那老仆看去,乔玄又说道:“行了,别看了,不是他说的,是我这几日半梦半醒的听到你絮叨的那些个话了。”

“……我听见的。”

他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清醒过来的,此刻声音又已渐渐轻了下去。

即便他并没有让其他人退下去,或许能听到后半句话的也就只有他自己和边上的乔琰而已。

“乐平侯,乐平侯……你比我那傻儿子要强。”

“……”

乔琰的指尖随着乔玄这话下意识地蜷缩了些许。

她素来习惯于对旁人的言辞多有分析,此时也不例外。

所以她也并不难听出乔玄这话里的潜台词。

倘若真是跟孙女的交谈,他所说的不该是“我那傻儿子”,而应该是——

“你比你父亲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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