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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晋.江首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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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行。

那个……也不行。

笔尖在纸上划了无数道,一个又一个方案被否决了。

两个地点相距甚远,即便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要怎么做到让一个人跑两个片场。

更别说……

姐姐好像压根就没有打算去找反派啊!

祝水雯又偷瞄了一眼,那叠竞赛卷正压在祝绯绯的手肘下,一片空白。

题目都不做,怎么可能还会去问人问题呢!?

“任务失败了会怎么样?”她和系统沟通。

系统简明扼要:[Boo。]

“失败一次也许不要紧吧”的念头,当即在脑中灰飞烟灭。

周五的最后一节自修课,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躁动,她瞧见邓绪杰拧着身体,喋喋不休地对晚上的生日宴进行美好畅想。

祝绯绯转着笔,偶尔回上一两句。

姐姐跟别人说话时,表情没有那股隐隐的排斥和不耐——这使得祝水雯也敢多看两眼了。

她收回目光,做了几道语文选择,又去看草稿纸上的“路程问题”。

如果姐姐能够配合的话,有一个非常极限的操作方法:先去城东酒吧,完成和男主的“初遇”,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城西,和反派讨论数学题,再回到城东,触发后续剧情点。

但这未免就有些赌博的意思了,放学的这段时间,也是馥海市的堵车高峰期。

当然,最赌的还是……

祝绯绯凭什么配合她呢?

如果把“补漏”的事说出来,她能预想到,姐姐一定会拧起眉,冷冰冰地扔下一句“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正当她有些无计可施的时候,祝绯绯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了似的,转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对方站起身,径直向她走过来。

“姐姐!”

少女眼睛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

这是姐姐第一次主动找她!

但很快,从对方紧紧绷着的唇角中,她意识到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接下来要发生的对话,应当不会太友好。

“你出来。”

说完这一句,祝绯绯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走去。

*

祝水雯刚走出去,祝绯绯劈头盖脸的质问就来了——

“上课‘他’突然喊我回答问题,是你在捣鬼吧?”

祝水雯呆了一瞬。

在她的大脑还没转过来的时候,祝绯绯的下一句话又接踵而至了。

“上课睡觉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凭什么拖我下水啊?非要看我也出丑,你才心里舒服是不是?”

尽管顾及这会儿还在自修,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但那股怒意仍然通过不太稳定的气息横扫了过来。

似乎从回答完问题开始,她就一直忍耐着,直到这一刻才倾泻出来——而这流露出来的微末,也不过是她心中窖藏的千万分之一。

祝水雯脸色倏地变白:“不、不是的!我不是想要让你出丑……”

祝绯绯打断她:“我就问你,是不是你的原因,老师才喊了我回答问题?”

其实哪怕祝水雯否认,也无济于事,在祝绯绯心中,这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

“……是。”

少女惨白着脸,嗫嚅道。

课上那一幕实在太明显了,只要稍微有点联想能力的人,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关联。

“你有病吗,祝水雯?能不能别来烦我?”

她原本都不想提这一茬了,偏偏少女上课的时候有一下没一下地瞅她,那眼神……

说句不好听的,死人都能给她盯得从棺材板里头蹦出来!

祝绯绯胸口直憋着一股闷气,说话的声音更是疾言厉色,毫不客气。

“我警告你,祝水雯,你下次再搞这种小手段,我不会管我爸妈想什么。”她一字一句道,“我会直接把你的东西全扔出去,你给我滚出我家!”

走廊里安静了好久。

少女始终低着头,垂在耳边的头发丝都显得极其乖巧,很像一只耷拉着耳朵、惶恐无比的垂耳兔。

有那么一瞬间,祝绯绯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但在意识到这一丁点的软化时,她的刺便尽数竖了起来——那是对自己立场不够坚定的憎恨。

*

天知道,在第一眼见到这个堂妹的时候,她其实是喜欢的。

少女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甜甜地先喊了一声“姐姐”,好乖巧的模样。

但在父亲说出“小水从今天开始就住咱家里了”的那一刻,那点喜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的心里只剩下一句话:凭、什、么?

父亲觉得她不可理喻——腾给祝水雯的房间是家里没人住的房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于是,祝水雯进门的五分钟,新一轮的家庭大战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爆发了。

少女那会儿正在理掉在地板上的橘子——她提了一大袋,一路坐着大巴,辛辛苦苦拎进了门。

说是家里种的,新品种,很甜。

因着少女的劲小,进屋的时候被玄关绊了一下,橘子全掉在了地上,就蹲下去慌慌张张地去捡。

听到争吵声,她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拿了个橘子过来,怯怯道:「姐姐……」

祝绯绯的反应是狠狠推开了对方的手:「不用你假好心!」

橘子掉在了地板上,“啪”的一声闷响,摔得破皮裂口。

那一刻,少女的反应和现在如出一辙,也是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些微区别的是,这一次,对方没有默默地走开。

怯弱中带着点颤音的声音响了起来:“……好。”

少女顿了顿,又用极小的声音道:“对不起,姐姐。”

对方没有反驳一个字,仿佛是知道,无论自己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只会被祝绯绯当成是“狡辩”。

——反倒使得人心里头更加窝火了。

她宁可这个堂妹暴露出丑恶的嘴脸,跟她当场对骂起来,也比这种逆来顺受的模样要让人舒服。

不是,你有什么好装的啊?

邓绪杰刚才说的话,在她的脑中再度循环播放起来——

「绯姐,土妹瞪你了。」

「绯姐,我估计吧,八成是你题目竟然答出来了,让她气坏了。」

「绯姐,她又瞪你。」

敢做不敢认是吧?

在她怒气即将到顶之前,恰逢铃声大作。

放学了。

她不想面对蜂拥出来的人群,干脆转头就走——反正她周末不写作业,书包干脆不带。

邓绪杰跑出来,路过祝水雯时,对她“啧啧啧”了几声。

可惜少女毫无反应,未免让人感觉无趣。

直到祝绯绯面色不善地喊了一句“你不着急是吧”,他才姑且放过了祝水雯,乐颠颠地追了上去:“绯姐,来了来了!”

*

学生一窝蜂般涌出教学楼,校园变得熙熙攘攘,突然高涨的人口密度几乎要让人生出些不适。

不知怎的,在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路的时候,祝绯绯神使鬼差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少女对视上了。

栏杆上,祝水雯穿着一身蓝红交错的运动服,正俯身往下看她。

两个少女一个站在楼下,被教学楼匍匐切割出的阴影所笼罩;另一个站在楼上,沐浴在夕阳泛红的明烈阳光中。

浓墨重彩的焰光浇在少女的侧脸上,乌发上大片的光晕在肆意灿烂地绽放光辉,明耀得近乎炫目。

有那么一瞬间,祝绯绯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对方就会将手卷成喇叭状,像每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兴高采烈地喊出“姐姐”。

——并非如此。

对方像是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头,对视一会儿后,少女立即往后退了两步。

像是突然冒出的地鼠,“咻”一下缩了回去,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绯姐?”邓绪杰疑惑地喊了一声,“不走吗?要赶不上车了。”

她“嗯”了一声,慢慢转过头,往和少女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人的距离越拉越大,直至明暗分割的光影将她们彻底切成两片。

她不知道哪来的淡淡的惆怅,这一瞬间,她的脑中骤然闪过那个低微却异常坚定的声音——

「姐姐做得出来的。」

……好烦,别想这种无聊的事了。

*

少女在走廊里一直呆站着,直到教室完全变空。

有几个人也觉得奇怪,但碍于跟她关系不熟,最终没人上来问问她。

这时间久得系统都忍不住开口了:[……小宿主?]

“……嗯。”

少女讲话的速度很慢,乍听是正常的语气,但再多说几个字的话,那憋不住的抽泣声就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

“怎么、办……这样补漏就、更补不了了……”

少女抹着眼睛,试图假装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还在说着任务的事:“对不起,我太笨了……怎么都想不出,能让姐姐高兴、又能完成任务的方法……”

前几个字尚且还清晰,等说到后头时,黏着的鼻音几乎要教人辨不出她在说什么了。

“我在想、呜……打车的话、可能来得及……但、呜,但是……姐姐现在、肯定……呜呜……”

系统:[……先不说任务的事了,你先去哭吧。]

一向只会拼命催促人完成任务的系统,破天荒说出了劝诫的句子。

*

五分钟后。

洗漱台前,她又往眼睛上泼了一捧水,冰冷的水珠从脸颊上滑落下来,直直地落入陶瓷盆中。

镜子里的少女额发湿漉漉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还好吗?]

“我感觉好多了。”少女点点头,语气很是感激,“谢谢你。”

[……不客气。]系统沉默了数秒,还是忍不住道,[女主脾气怎么这么差?]

“不是姐姐的问题。”祝水雯摇摇头。

这情况,搁谁都要误会——祝绯绯能忍了一节课才爆发,她甚至都觉得姐姐的修养已经非常好了。

系统:……?

幸好“姐控”没有跟它探讨“修养”定义的意思。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任务、任务、任务……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脑中只有刚才算出来的那几个方案。

无论哪种方法,都需要祝绯绯的配合才行。

但是……

「你有病吗,祝水雯?能不能别来烦我?」

明明手机就在兜里,她却愣是提不起一点拨过去的勇气。

突然间,伴随着灵光一闪,少女试探性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她跟祝绯绯生得有六分相似,但二人气质外貌迥然相异,最大原因,便是眼睛和嘴唇。

因着哭了一轮,少女的眼皮肿得不像样,压根看不出原始的杏眼形状。

再将嘴唇一掩,模样当即难辨了起来。

数秒后,她以不太确定的声音道:“系统,我可能……有办法了。”

*

馥海市的九月,仍是燥热和烦闷的代名词。

空调无休止地运转着,“嗡嗡”的电机声,容易使得人联想到一些心情舒畅的词。

阴凉,或是清爽。

但是,这些词只属于空调所在的主卧。

——和最偏远处的储物仓库毫无瓜葛。

贺雪岐睁开眼的时候,瞳孔尚且还处于涣散虚焦的状态。

窄小的门框漏进来一束灯光,勉强映出天花板的轮廓。

等到视线中沾满灰尘的灯泡从三个变成一个后,贺雪岐才慢慢地坐起来。

少年的嘴唇是干枯皲裂的苍白,T恤衫连带着身下的床单都是汗津津的,仿佛从水里刚捞出来。

紧挨着床的小桌上,摆着空涸的水杯和几粒退烧药。

他不着血色的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感觉到指腹处突突地跳动着。

宛如无数条蛇在这层薄薄的皮肤下逡巡翻涌,试图吞噬他的血肉。

放在桌上的碎屏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宿启鸣]:【钱带来了吗?】

这骤然亮起的光线,照出少年苍白的脖颈和清瘦的下颌线,青紫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好似伏延在茫茫雪原中的数道静河。

然而,在鸦羽般浓密的眼睫下,他的瞳孔却是黑黢黢的暗色,毫无光亮。

数秒后,屏幕自动暗了下去,少年的面容重归黑暗。

他偏过头,起身拎起手机。

随着人影的移动,光线些微偏折,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无锁的门沿上,门轴无声转动。

门开,万物骤明。

*

贺雪岐出来时,母亲许卉枫正在厨房里择菜。

听见动静,她嘴里叨叨地念起来:“是能睡那么久啊?从早睡到晚,又从晚睡到早……”

儿子没说话,许卉枫也没在意——反正一直如此,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在意的必要了。

她头也不抬,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彩色的小馒头,麻利地放进蒸笼里:“喊你几遍了也不起,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就没留你的饭……给你熬点粥吧,半个小时能吃了。”

见他没说话,许卉枫一抬头,才发现他正垂着眼,注视着自己端着的馒头。

一时间,她脸上挂不住,拿着馒头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锅盖“砰”地压了下去,蒸笼发出了重重的金属剐蹭声。

“那是睿睿的晚饭。你都多大了,抢小孩儿的东西,不丢人啊?”

贺雪岐移开视线,没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许卉枫的声音软和下来:“你身体好点了没?”

他答道:“好些了。”

“哦,那好。”许卉枫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露出点笑,“那,你等会儿去趟幼儿园吧,把睿睿接回来。”

这下,沉默的时间比起之前,更久了一些。

直到把她看得心慌了,贺雪岐才慢慢道:“小姨妈自己怎么不去?”

*

睿睿并非许卉枫的儿子,而是她妹妹——也就是贺雪岐口中的“小姨妈”——的小孩。

这个所谓的小姨妈许卉丹,是在贺雪岐初中时,某一天,突然拎着行李箱到访的。

那天贺雪岐一回到家,就看到三大包的行李堆在地上,

他的房间被腾空了,空荡的床铺边摆着一个摇篮车。

几个月大的小婴儿躺在里头,因为陌生的环境,正发出歇斯底里的哭闹声。

见着贺雪岐,小婴儿扁着嘴,「哇——」的一声后,玩具擦过他的腿,掉在地板上,发出“咚”的震天响。

从那天开始,贺雪岐的房间,就变成了仓库。

原因是——

「反正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有个能睡的地方不就好了?」

「小孩还那么小,房间太小了不好照顾。你小姨妈也不会住很久的,等你姨夫认错,她就回去了。」

「这段时间,你忍一忍。」

那时候,妹妹许卉丹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嗑瓜子帮腔:「男孩子,是要吃点苦。」

这一住,就是五年。

从“你小姨妈只是跟姨夫吵架”,变成“你小姨妈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个小孩过日子多难啊”——理由在不断变化,但唯一的意义便是拖延着、让现状不要改变。

贺雪岐中考前夕,恰逢睿睿贪玩着凉,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在小孩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中,贺雪岐被吵醒,从房间里出来。

许卉枫焦头烂额地给小孩弄着退烧贴,喊贺雪岐去打盆水来。

贺雪岐打来了水,刚要走,许卉枫又让他去拿件干净的小衣服。

贺雪岐看了眼时钟,语气平直地陈述事实:「我还有5个小时12分钟考第一门。」

许卉枫只挤出了一句:「等小孩上学去,就不会吵你了,你忍一忍。」

她得到的,是对方寡淡至极的一声“喔”。

从那以后,贺雪岐的表情就再也没变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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