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站20(2 / 2)
然而,武力和占卜能力是一日千里。
回忆半点没想起来。
一月一次的召唤仪式是虚假的,也是敷衍的。从一开始的担心被揭穿,到后来,发现压根儿不会有事而逐渐麻木。他心想,真假有什么关系,反正什么都不会发生。
说什么神使,他从没聆听到什么神谕,也没有感知过神明的气息。
「要不,干脆转型成‘古往今来第一能打’大祭司吧。」
「比想什么召唤仪式简单得多。」
日子如圣沙流淌。
随着他越来越有大祭司的样子,待遇也有所变化。
不被完全禁锢。
但也没有获得完全自由。
长老们心照不宣地维持着现状,每次觐见,都很匆匆,不让他过多干预国事,顶多惯例地问一句,「大祭司大人,尊敬的神明大人何时降世?」
神明什么时候降世,他也想知道啊。
「前大祭司们都没能迎来神明降世。」
「我这装模作样的虚假召唤,什么情况你们还不知道吗?」
他自嘲着。
也暗嘲长老那群老家伙:都假惺惺什么,你们真的期望神明降世吗?
一个个那么卖力地搜刮着民脂民膏,生活富得流油,还以「神明降世前必经的苦难」为借口安抚百姓。说不定,心底都恨不得神明永不降世、他们好永享现在的优渥呢。
「能看的典籍全都看过了,找不到召唤仪式。所谓的召唤仪式,或许压根儿不存在。说不定,世世代代的大祭司其实都是在糊弄呢。」这样的想法越来越笃定,啊,明天又是召唤之日了,考虑糊弄出什么新花样吧。
他合上了古书。
就这样度过了六年。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次一次地重复,虚假的仪式会一遍一遍的周而复始,那些无人知晓的糊弄小花样会一样一样地推陈出新。直到那一天。他忽然又梦到了那个梦。
大祭司偶尔会重复的一个梦:
月色下。
无垠的沙。
四下耸立着高大石柱,这些是支撑神殿的柱子,却是残破、断裂的模样,好奇怪。不过,梦见科姆丘没有的沙漠本就是奇怪。
有一个人不停地用手拍打着石柱。
一如过往。
“又见面了,吾还以为,再也不会梦见这个梦呢。”大祭司半蹲在最高的石柱上,幽幽地说,“吾命令你,抬起脸来,看着吾。”
知道命令没用。
无论做什么,这个人只会重复地拍着石柱,
他也没法看清这人的脸,试过无数次,正如没法找回记忆一样。
按照梦境,自己的幻影会走过去,学着他拍打石柱的样子,将祭司之力拍进沙子。再然后,沙子中的千军万马呼啸着,回应了自己的召唤。如召唤仪式般一层不变的流程般,大祭司熟悉这个梦
如此尽心地传授给自己技艺。
这人是前代大祭司吗?
也就是自己的老师,一定是的,大祭司向来代代相传。只有恩师,才会孜孜不倦地引导自己学习祭祀之力。虽然是梦,因为梦见许多次,是远比长老们更亲切的人。
大祭司跳下来,跟在他旁边:“能帮我想起召唤仪式吗?”
“……”
“你不累吗?”
在我梦里重复做着同样的事,累吗?累的话就停下来,回头看一看我啊,我是你的继承者啊。
“吾好久没梦见你了。”
沙漠无垠的苍凉,沙子冰凉的触感,以及从沙子中发出的尖叫呼唤……如此真实的梦,却在咫尺之距,都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一年,两年,三年……做梦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是否有一天,再也梦不见这个梦呢,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呢。
忽而悲伤。
大祭司望着逐渐变得虚浮的沙子,一字一句说:“能否,让吾看一看你的脸。”
一次也好。
不愿让这心底唯一的一脉熟悉就这样消散。
“一次就好。”
如果注定要道别的话,至少,看着彼此的眼睛郑重地道别吧。
仿佛听见他的心声。
那人停下步伐。
大祭司的心骤然跳动了起来,也许这一次,可以看清呢:请回头吧,让我看一看,看一看,哪怕看一眼……
铛——
长明灯坠地,碎裂成片——
他坐起身,头疼欲裂,暴风雨从窗子和门呼呼灌进来。物件被吹得四处飞散,仆人呢,为什么窗子和门都开着。大祭司带着头脑宿醉般的刺痛,赤足下床,来到窗前,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闪电划过。
星辰历历在上。
那些不该出现在暴风雨天的、浩渺苍穹上的星辰,有序而诡谲地排布着,闪耀光芒。大祭司倾身向前,睁大眼睛,大脑飞速运转回想着所有的星象占卜知识,参悟那些星辰的诡谲寓意 ——神明,即将降世!
一道闪电划过。
伴随这震裂的结果,他也骤然忆起梦中的那一张脸:眉眼飞扬,眼尾上挑一抹曙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