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1 / 2)
一座城,无论从什么意义上都没那么容易的被人所概括。
许多人潮上的暗流下的事物从历史,时空,人文等各个方面串联起的纷争,共同搭建起这样一座舞台。
活着的往来穿行,死去的长眠于此,若有人问,他们便会开口。
…
从白天等到黑夜,福生带着孩子穿过林间小路借着星光绕开那些崎岖的路面,直来到一座新坟前。此处位于山阴上,纵观地势也算半靠龙脉是一处好穴。
新坟刚立,白日里又有不少人走过,这黄纸白钱撒了一地,崭新的火盆子下,余烬残存看来是有人刚走。
就着星光,福生随手折了根树枝依循记忆在地上粗略的画着。
孩子很是活泼,他从周围的几个分前依次拜了过去,只停在写有自己生前的墓碑时停下。
晚风徐徐,福生那旁刚忙活完,便下意识的去四周找自己的徒儿,眼见这小家伙一手托着腮在那墓碑前,就那么痴愣愣的盯着也不动也不说话。
福生走来,将提前准备好的棉衣披在孩子的身上。孩子裹了裹衣服,他用一种很是老迈的口吻问道“师傅,您还有亲人在这个世上吗?”
孩子的话似乎让福生也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里,他缓缓摇了摇头,继而蹲下将孩子搂在自己怀中。
远处,有零星的炮仗响动。才刚过春节,还没到十五,家家户户多少也存了些炮仗,夜晚有睡不着的孩子趁大人们热闹之际,三五成群的跑到外面去放炮仗。
孩子望着面前的墓碑,久久凝视下,他起身面向福生继而将他抱住。
“师傅就是我在世上最亲最亲的人,桃生以后只听师傅的话。”
福生深吸了口气,继而将孩子轻轻抱起,他眼眸里跳转过很多画面,最终,落在了地上那面画好的阵图上。
此来,除了让桃生最后在给他人生没当几天的父母磕个头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到任意一点有关杀死他家人的凶手的印记。
道门中,有寻凶帖一说,这涉及到命理卦象,凡此间种种,皆是由因果报应在此。
依循天命昭昭,福生只要能将这股因果嫁接在自己身上,那么他便能依循这玄而又玄的因果去找到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
此法需要与因果直接有关的当事人以及负责承接的接应者。
站在法阵两端,福生让孩子依循指示依次念起以下经文,在没有得到福生允许前不要睁眼。
孩子闭上眼睛,默默背诵起福生教导的经文,当他念完第一遍时,感觉面前似乎有一股腥臭的气味浮现,全黑环境下,那气味仿佛无孔不入的瘆人毛虫,将冷意渗透满后背。
因为相信着福生,孩子恪守着没去理睬而是背起来第二遍。
这次里,阴风开始刮过,那熟悉的感觉让孩子一下子以为来到了地府,当然对他而言,地府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这一次,他念的有些磕巴,主要还是听不见感受不到福生的气息。
“不要停”
空中,福生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孩子那有些不安的心神面前,他恍惚间感受到自己的师傅似乎有些像是变了一个人,语气不再温和,显得很是冷漠。
第三遍念完,随着各种变化的消失,福生许可的声音这才响起。
“可以了”
孩子睁开双眼,在他面前,福生似乎和之前没任何区别,他转着脑袋看了下四周,又有些茫然又好奇道“师傅,刚刚你有没有闻到或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对此,福生只是轻轻摇晃了下脑袋,他将盘着的腿站起,眼睛又开始打量着身后的墓碑,似乎从那里衍生出往外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福生将地上那截黄纸揭开,盖在自己的头上,瞬间,他双眸失去了光华,继而之间福生呆立原地等了片刻这才将额头上的黄纸揭下,他轻吐了口气道“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孩子跟在身后很自然的帮福生拍打起身上的灰土,他好奇的问“找到线索了?”
福生笑着牵起了孩子的小手,他随手抖了两下,那捏在手中的黄纸飞到原先的法阵前继而在半空烧着随即一阵小旋风吹过刮掉了那些画好的图案。
一切似乎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
自地府反叛后,原本人间孤魂的收治工作不得已分摊给了地方道门,而道士始终是不够用的,于是又只能让部分和道教或朝廷有合作的巫祝之类配合。
而此地,负责收缴孤魂的,除了一个叫清虚观的地方,还有便是当地的一位灵婆。
福生在探究此处异象的同时,捕捉到附近并未有道士做法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里的道士提前知道这处新坟是没有魂魄回来的。
这并不符合常理,一般,横死他乡的孤鬼若是有牌位或坟墓立着,三魂之一也会回来。
道教收治横死鬼的方法很多,但唐家在当地不一般,又是朝廷亲命的巡查使一职,故而清虚观此举颇为引人不意。若是寻常时候,这点小动作旁人倒也绝难察觉,可此时站在这里的乃是紫府道宗曾最负盛名的张福生。
不过想来也是,道宗说到底没太大约束力,加上之前不少道门与地府之间相对密切的联系,以至于,在双方矛盾爆发到现在,许多宗族势力依旧选择两不相帮,显然是顾虑太多。
而今,如果不是涉及到自己这新收的徒弟,福生也不太愿意去管清虚观和地府之间的事情。
眼下,星火湮灭,树林里时常会听见有冷风刮过带动树叶的响声。
已经到了夜里,将访客都送走后,吃完了饭食回到屋里的一众道士相对闲散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有的看书有的聊天。
这一屋都是新收进来的道士,因为朝廷发下来政策,说是主动报考道门并录取的,将免除徭役并且减少一定量的赋税。
于是,许多心思活络的也都纷纷开始了热烈的报名中,其实清虚观分配到的名额是四人,过来面试的共有一百多号,现在所有通过考核的都住在这样一间破旧的草屋中。
他们中,有的稚气方脱,带着对生活的厚实伤痕躺在自己的棉被窝里,耳边是师兄弟们的聊天声音,他闭了闭眼,回想起自己离家前父母的叮嘱,继而默默叹息了一声。
周围人其实甚少有能理解他的,在很多人看来,报考道门意味着一劳永逸,可以安安心心的混日子养老了。
只是,作为曾被妖魔侵略过家园的人来说,他来到道观是想学习更多的道术,想要学成之后回到家乡,在那里保护亲族不受迫害。
夜色凉如水。
落在院中的张福生,一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接住了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孩子默不作声安静待在福生怀中,只记住他所施展的一招一式。
捏住树叶后的张福生,在空中抖了两下,那树叶忽的燃起化作一团明亮的烟雾向着四周飘散过去。
与此同时,他将孩子放下,继而似考问又似提醒的说道“明火已动,需执何物?”
孩子回想了下后,立马答道“需执擒杖于身前,而后伺机而动。”
福生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小脑瓜子,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样式的木棍,手指稍微拢了拢些火气来落在那棍头,当即便做出了个小火把来。
他让孩子拿着站在他身后,相继又捏着眉心一处,似是在依循命理找到对应的方向。
而奇怪的是,他这般闹腾,周围房屋竟没一人察觉,只有睡在角落里的一条黑狗像是闻到了什么,晃晃悠悠起身,脸上有些迷茫的望向院子里福生二人的方向。
孩子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它的,之间拿着火把的孩子脸上做夸张的表情,对着小狗似乎是想吓一下它。但后者好像被大雾遮蔽了视野,只模糊感觉到前面可能有什么东西,于是它长大了嘴巴叫了出来。
受到这条狗的叫声提醒,其中一座主屋有人影晃动,继而出现了一句呵斥声。
“何方妖孽,敢在我道门造次?”
福生恰好在这一刻睁开眼睛,他望向说话的那间屋子,里头烛火闪动,似乎有不止一个人在。
“桃生,再往我身边来些。”
大门猛地打开,与此同时,屋子里那层稀薄的黑雾似乎受到了某种压制竟然开始出现了沸腾的症状。
眼眸始终清亮的福生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对面,随即他伸手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块石子。
那位清虚观的道士身上连道袍都没穿,直接抓了把桃木剑就出来了,一见面,亮出来的乃是道门中的险地咒,此法倒是颇为大众,但也十分实用。
险地者,手脚根骨具像是被铁石勾住,让人体乏身累,不可谓不好用也。
站在福生身边的孩子只觉身子突的一紧继而周围像是涌起无数黑色的丝线将他周围的白气驱逐。
他乃是灵童,如今转世为人,不用旁人提点灵窍自开,故而看得见这凡人无法视之的比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