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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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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似乎有人认同,但斗笠男人却摇了摇头道“也许已经被人摆平了也说不定。”

随着他将木棍重新放回火堆,一行人开始摆开架势纷纷亮出身上行头。以此地火堆造势,摆祭台请火德真君。

四周大雾开始起不同程度的反应,伴随着如油锅溅水般的滋滋啦啦声响,火堆旁,众人身上的潮湿以及寒冷均被一股磅礴的暖意给炙烤的有了些焦糊的味道。

早就看穿这雾的古怪,斗笠男人将手指头割破,用其中精血凌空画符,他厉声喝道“三炁威精,总领火兵。摄伏鬼祟,变化通灵。飞火万里,起雾驱云。上帝敕命,斩灭鬼神。急急如律令。”

咒令一出,自他手指画的那片区域,一场瓢泼宛如大雨般的火星,不分先后纷沓着,如天降雷暴,那些肆掠的火焰喷射着,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蛮横无理吞噬起眼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此刻感受着那澎湃且又磅礴的伟力时,不免也为他们的师兄,那个曾因一场事故一辈子都没办法走出那段阴影而不得不带上黑布斗笠遮住面孔的男人而亢奋。

黑雾加速溃散,甚至他们还能听到,随着大雾散去,一些藏在雾中间的阴邪也开始惊恐的嘶吼着。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不甚将这一切都吹了个干干净净。

呼啸的风如同剃刀,将那不可一世的火神,连带着众人的希望,给撵了个干干净净。

甚至,就连火焰熄灭,温度消失前最后一丝的余温尚未被冷风抚平,众人眼中那股炙热便肉眼可见的变作迷茫乃至惊恐。

而一道熟悉的金光却从不远处正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

浓浓的血腥气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站在原地的几人条件反射般向着地上甩出几张雷符,这是最有威力的符咒了,通常宗门内部比武都会选择性禁用一些手段,其中,雷法有关的多半在被禁用的名列中。

眼见自己道法被破,那戴斗笠的男人率先一步落回阵法之中,依靠脚下这座四象四合之阵,起码能撑到他施展自身真正实力那一步。而开打之前,无论是出于拖延时间还是真就有通文准备,自报一下家门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下寻奇山八奇之一面首贾修,还未问阁下?”

那黑漆漆阴影中走出的人,身前举着一张金光符,位于他身后,更深的黑暗里似乎有一座小山一样的东西在跟着。

“栖云宗,一盂。”

似乎是没想到黑暗里的人还真有回应,贾修沉吟了下,继而手上步骤暂缓了些,他沉声道“即是道友,便是在下失礼了!不知道友来此也是为了追查镇物?”

从迷雾中走出,将手里捏着的那枚金光符晃了晃,一身简易道袍却半边身子染上了血色,而在我身后,那身高九尺化作人形的巴卫却是满身血污,就连走来的路上也不断有鲜血低落。

我二人此时亮相哪像是修行道人,说是山中恶鬼也不为过。

见到这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那几人能忍住没第一时间动手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

不过,我没打算和他们说更多,只是望了眼他们脚下已经熄灭到只剩火星的篝火,继而冷声提醒说“做事留一线,这个村子里的人已经死了,他们死后为了不受世间罡风折磨,相互报团招揽阴雾裹藏己身,说到底也只是想图个安稳。”

然而,我的一句忠告却让这几人觉得莫名其妙。

其中一位胖子,很是费解的问“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帮他们超脱也省的害人害己。”

我到底是脱离了太久人类的社会,对于这些显然有些不顾及其他种群生存的话有些惊怒。

大概是察觉到我情绪上的变化,斗笠男人出言缓和道“道友如此心善,着实令人倾佩,我等也是为了大义而来,不知阁下是?”

站在我身后的巴卫脸上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几个家伙,他们虽说是以道友相称呼我,但从我们谈话到现在依旧是摆着那副戒备的姿态,看架势似乎某一两句话不对就有可能随时动手。

自报家门的我有些后知后觉的愣在原地,我因何而来,自然是为了给我点好兄弟张福生出一口恶气。

自神皇派出离之后,我只是凭着一股子热血上涌却接连辨错几次方位后不由得暗自泄气下来。恰逢李天一提点,说近日将在河东道道府举办宗门大比,若是要寻那些门派晦气不如去现场操场子。

我一听此话说的是极好,不免马不停蹄的往河东道赶,却在路上遇见了这档子事。此地穷山恶岭,一位死里逃生的村民在路上被我给遇到了,得他之口我决意来此查看。而今刚将那妖孽浮诛后有这一伙子道人前来,不免让我觉得有些好笑,遂伸手一拉,将身后那被一截红绳扯着的,从黑咕隆咚状似深渊里的一个怪物给扯了出来。

那是一团大肉球,浑身上下挂满了脓液与血水,看模样恶心无比。

这东西一露面,在场几位差点连隔夜饭都没给吐出来,一个二个都掩着口鼻捂住肚子哪还有几分战斗力可言。

斗笠男人算是其中唯一一个还算镇定的,只可惜我能从那遮的严实的黑布里看到这家伙也是一副口张双目,满脸冷汗的虚弱模样。

本意斩断桥梁,用幻术隔开外人,让这里众村民阴魂汇聚的黑雾花十几几十年自然消散便了事的我,看到这帮子不领情的冷漠家伙不请自来时,身体里流淌着的妖的那部分血液似乎沸腾着嘲弄般想要将这群家伙给不由分说的碾碎。

然而,我终究不是妖魔。

指了指地上那滩血肉,我冷漠的注视道“你们要找的镇物应该就是这东西。”

我把那拴着的红绳随手向前一抛,继而双手掸了掸那半边被血浸染的道袍,声音古井不波的说“我对这玩意没什么兴趣,但我劝你们,无论是对任何事情,起码保留一点身为万灵之首的一点小小的尊严。”

说着的同时我无意再和这帮家伙多说一句,而就在我转身即将离去之时,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转身问道“外面的那伙人是干什么的?”

而不等他回答,面前两个看上去很是古怪的家伙竟然就当着他们的面消失了。

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地上那勉强保持着冷静的斗笠男人嘴里喃喃道“真…真人?”

而就在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这鬼地方的时候,断桥上,站在汹涌河水另一侧的将军正安静等待着林子那头的结果。

于他而言,这次任务实际上并非是必要完成的,早已接到指令,在秘密带领这两百骑特殊士兵由西往东自由巡境中,凡接触到一切可疑力量时都有无条件处置权。

原因实际上他也知道一些。无非是煌国战败,西边那个所谓的地府在地上建立起来的国度眼看着也无力支撑便想着尽可能的在其他地方多搞点事情好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然而像是他这样的部队,不仅河东道,甚至江南,岭南,关内,陇右到处都散布着不知数量的游骑,他们规模未必相似,但任务都大致雷同,冀由稽查司统协,各处道门道宗以及一些半官方半民间的异人组织,协防地方州郡,将所有的危害扼杀在摇篮里。

眯眼看着那密林里仍就没有任何动静,将军心中有些不安,他低语道“喂食了也没反应?难道还没上钩?”

也就在他如此思忖着的时候,一双手先他一步按在了那面前的断桥扶手上。

对于面前这突然出现的二人,将军在内,连带着一众大小有着官衔的士官在内,所有人都懵了。而就在他们呼之欲出的想要呼喊士兵们时,一声不大不小的

“定”

将所有人都纷纷震慑在了原地,就连眼珠子都没办法挪动半寸。

我毫无征兆的站在了这里,手中扶着断桥的扶手,而空闲出来的另一只手则运起千斤闸来将在场所有人一个不剩的都给闸在原地,毫无纰漏。

站在那表情似惊讶的将军面前,清楚他能听见我说的话,于是简短道“我会给你松开然后问你几句话,问完我就走,不会为难你。”

说完,也不管那将军同不同意,直接手在他面前一晃,那好似一口气喘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的将军这才将那另外半口气给喘完。

这货到底说是久经沙场,面对如此吊诡的一幕,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看也不看自己手下,反而是打量起我和我身后的巴卫起来。

“仙人?”

他如此问道,我不置可否,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这段时间见过一个人。”

将军有些奇怪我的话,他反问道“我每天都会见很多人,你问得是哪一个?”

“女人,穿…红色嗯…或者说橙红色衣服的女人。”

我努力注视着他,那根不同于黑白或者彩色斑点,而是完完全全由一串虚无缥缈的螺旋状的片段组成的一条橙红色的虚线。

将军听到我的话,先是皱了皱眉头,继而他问道“你是问顾姑娘的事?”

“顾姑娘”我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继而脸上的所有困惑都在此刻被解除。

“是的,你和她是在哪遇见的?”

将军努力回忆着,似乎那是段比较遥远的事情。

“我从上古台领命,都南屏府外界见着她们,那时她们手中有衙内签署的特殊关文,故顺路捎上一节。”

“那又是何时何地分开?”

“前日,午前,藏马镇”

在他尚未察觉到的地方,我的一只手已经开始飞速掐算着什么。

天空中那片黑漆漆的云彩已经飘散到了这儿,从黑夜里露出头顶月亮此刻洒满大地。

而随着一声“晚了”

将军那好似迷梦般的脸上顿时如梦初醒,他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继而在他看向那似乎该有人的地方时却是什么也没有。

“将军?怎么了?”身边一直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副官见着自家领头好似在寻什么般,遂关心问道。

一瞬间,被打了岔的将军,本想询问,但话到嘴边却脑袋一空,他愣愣的发起了呆来。

“诶,我刚刚想问什么来着。”

离此百里,藏马镇南侧城门口外。

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这儿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望着那黑漆漆的城门口时,皆不由得一阵轻叹。

望着天空那渐渐泛起的鱼肚白,身后的巴卫开口道“杀气很重。”

而我则沉默不语。

从刚刚那将军处获得的某种感应,我其实很想抓住那为数不多能和福生有关的所谓因果。然而,所行道也,如从首寸。又有一者,乃取自于天。

“其名为因,而结后为果。”我嘴唇喃喃,却有些低声的哽咽道“为兄到底还是没能护住你。”

那一刻,整座城上阴云密布。

而城外,一人垂首伏地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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