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将死之象(1 / 2)
围着沈老爷子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使赫连钦稳稳入座。
待赫连钦坐下,戴品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老爷子,您还记得我吗?”
沈老爷子混浊的眼睛动了动,看了戴品诚许久,才勉强打开了嘴巴,“是品诚来了。”
“哎!”戴品诚大声应道,明明年过四旬,此时在沈老爷子面前,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品诚来给您贺寿了。”
“好。”沈老爷子扯动嘴角,答应了一声。
戴品诚激动得发抖,嘴巴张张合合不住说着,其余门生弟子有万般话要说,却不敢贸然上前,唯恐惊扰了沈老爷子。
众人俱屏气凝神,忍住激动情绪,按耐着听戴品诚与沈老爷子说话。
沈老爷子面色暗沉,双眼无神,转动一下眼珠子都是极困难的事,连粗气也喘得艰难无比,手几乎动弹不了,坐下后就不自然垂着,一直未搭到大腿上。
戴品诚已经说完了,紧接着又是一位门生上前,惊喜万分地同沈老爷子说道,“恩师,我是武屋陵!”
此人说了什么,赫连钦已经没有听不见了。
赫连钦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沈老爷子身上。
他坐在沈老爷子对面,看的分明,沈老爷子这是将死之象啊!
想法一旦冒出,便覆水难收。
心中似乎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呼吸不禁停止了几秒,思绪辗转反侧,维持表情不让自己失态。
“老爷子,我是欧阳成风之子欧阳衿安,代父亲来此祝贺您大寿。”欧阳衿安站到沈老爷子面前,一把拂开衣袍,直直跪了下去。
听到欧阳成风的名字,沈老爷子突然有了大反应,下垂的手抬了起来,指着欧阳衿安不住发颤,“你是欧阳成风的儿子?”
沈老爷子松垮暗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纹,嘴里念着,“欧阳成风……”
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沈老爷子胸膛猛然剧烈起伏起来,却始终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吊着他,面色随之越发难看。
“欧阳衿安代父恭贺老爷子大寿。”欧阳衿安冲老爷子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宏亮有力,犹如一把把利刃凶猛刺入沈老爷子心口。
“你…你。”沈老爷子气得不行,偏生说不出话来。
终于有人发现了沈老爷子的不对劲,慌忙叫道,“不好!恩师喘不过气来了。”
“什么?!”众人俱震惊看着沈老爷子,反应过来,立刻大喊,“大夫,快去请大夫。”
站在沈老爷子身边的管家登时跑去叫大夫了,沈星舟扶着沈老爷子的肩膀,焦急安抚着,“祖父,不要急,大夫马上就来了。”
跪在沈老爷子面前的欧阳衿安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沈老爷子,极为平静的站了起来,其余门生弟子皆手忙脚乱要去请大夫,他却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眼中充斥着漠然。
沈老爷子被欧阳衿安盯着,呼吸几乎要停止,指着欧阳衿安的手慢慢落了下来。
就在沈老爷子即将昏死过去时,赫连钦突然挡在了欧阳衿安前面。
让沈老爷子看不到欧阳衿安的眼睛。
然而沈老爷子已经气得急火攻心,完全止不住,手重重跌落下去,彻底昏死过去了。
“祖父!”沈星舟惊慌大喊,叫人把沈老爷子抬回屋,戴品诚忙跟了上去。
中庭内一时混乱起来,有心之人四处乱窜,堵塞拥挤不堪,议论猜测声不断响起,沈星舟带着沈老爷子离去,无人主持大局。
赫连钦转过身,探究似的看向欧阳衿安。
欧阳衿安被赫连钦那双凌厉摄人的眼睛盯着,慢慢咬紧了牙关,暗中吃惊不已,不愧是天子最看重的皇子,当真不可小觑!
关键时候,还是沈氏家主的四弟,也就是沈老爷子的第四子站了出来,招呼众人先坐下,“各位,不要着急,父亲只是旧病复发,没什么大事。”
众人心里腹诽,沈老爷子都气得昏过去了,还没什么事。
但不管心里作何感想,面上笑呵呵点头,重新坐了回去。
沈老爷子未能跟过去的一些门生弟子,一直坐立难安,时不时抬头望向沈星舟消失的方向。
小厮婢女们将菜上齐,沈四爷高声祝贺了一番沈老爷子寿比南山,便宣布寿宴正式开始。
有了方才沈老爷子那事儿,几乎没人能吃得下,所有人的心思都飘远了,宴席也肉眼可见的从热闹非凡化为了索然无味。
中途沈星舟回来了,告诉众人沈老爷子没事,说辞依旧为旧病复发。
相信的人放下心来,不相信的观察着沈星舟脸色,见沈星舟无甚异样,看不出什么来,也只能作罢。
这场寿宴不仅有楚杨帝让海忠亲自过来祝贺沈老爷子大寿的旨意,还聚集了西林各大州豪门世族中人,及天下文人雅士、儒学大家,可谓齐聚一堂。
只谁也没想到会以沈老爷子“旧病复发”而草草结束。
离开时,赫连钦注意到沈星舟身边的小厮走到欧阳衿安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欧阳衿安便跟小厮走了。
来时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出了沈府却乌云密布,不见日光映射,隐隐有下大雨的趋势。
“天变了。”赫连钦轻声道。
颜清瑜站在赫连钦身边,疑惑不解,“殿下?”
天确实变了,马上要下雨了,但她觉得赫连钦指的不仅仅是上方的天空。
“没事,走吧。”赫连钦摇头。
这厢众人离席散去,第二日就传出沈老爷子去了的消息,顷刻间,满城沈老爷子门生弟子掩面哭泣,纷纷前去吊唁。
在头七那日,楚杨帝让海忠前去替他吊唁,赫连钦几位皇子亦到了场。
沈老爷子丧礼中,一张张悲伤难耐的脸,哭声亦随处可见,皆伤心的不能自已,仿佛真的在为沈老爷子的离去伤心。
然而有心之人,已经预料了丧礼过后的腥风血雨,现在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为了后面的斗争做铺垫。
西林儒学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