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蝴蝶效应(1 / 2)
秦始皇三十六年仲冬之月(农历11月),一艘大船从会稽郡方向缓缓驶来,停靠在东冶城外港。
数百名秦兵和臣服于秦的闽越人在码头接应,众人齐心协力,喊着号子,将楼船上巨大的青铜器物抬了下来,一直运到城中心新建的“蛇王庙”,再重新组装起来。
这时候越巫们才发现,这青铜巨像,竟是八条“大蛇”相互缠绕,两两一组,面朝四个方向,做工虽不算精致,却雄浑大气,远胜闽人的木雕。
又听人说,这就是秦朝将军所言,秦人崇拜的“蛇神”,于是皆高呼而拜。
“这分明是龙。”
陆贾瞅了一眼,暗暗嘀咕,他当然知道此乃何物,秦灭六国后,除了收缴天下兵器集中在咸阳,铸造十二金人外,之后陆续收缴的,便就近集中在各郡郡府,铸编钟,置宫廷中,高三丈,钟小者皆千石也,豫章郡就有一个,陆贾随黑夫去南昌时见过,会稽、九江亦有。
而这编钟的底座,便是几条缠绕在一起的青铜龙形制颇似后世陕西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黑夫竟是给会稽郡去信,将这底座要来,直接塞进庙宇,说成是秦人崇拜的“蛇神”。
不过,闽人还真信以为真了,因为秦朝的龙和后世不太一样,砖上的绘画好歹有爪,可这铸造的青铜龙,不知是工匠疏忽还是怎么,四足偷工减料,只是身体上绘有纹路,所以看上去更像大蛇。
再瞧瞧黑夫的旗号:赤色无文采的交龙之旂,因为是抽象化的交龙纹,所以看上去也似两条大蛇彼此缠绕,一时间,不少人都信了黑夫的鬼话:“我亦崇蛇也”。
“闽人分不清龙蛇是正常的。”
黑夫笑道:“别说他们,连吾等南郡人也分不清,在安陆县的《日书》里讲到十二生肖,是这么说的,子,鼠也;丑,牛也;寅,虎也;卯,兔也;辰、已,虫也……”
对这两种东西,南郡的乡下人也搞混淆了,于是走乡访村的日者们,都用方言称之为“虫”。
这下好了,原本是“异教徒”的入侵者,却摇身一变,成了信仰的守护者,黑夫甚至还令人编造出了“无诸不敬蛇神故修蛇不出”,“毒蛇不噬秦将而为之盘旋起舞”的故事。
他是如此对部众们解释的:“共同的信仰,能让这群闽人安心,我至少不会捣毁他们的庙宇……”
黑夫略微停顿,看向梅鋗,笑道:“或者跟南越人一样,将彼辈崇拜的神灵统统炖了做蛇羹。”
这是黑夫为了让秦军能在东冶城站稳脚跟,将这作为攻打南越的水上基地,同时杜绝闽人反抗绵延的无奈之举。
这件事就算传到咸阳,也没什么大碍,因为在秦朝,龙的地位远不如后世。
黑夫曾听张苍与他聊过上古之时的龙,听说在夏朝时,“龙”的图像主要是出现在玉器上面,龙头上大都是没有角的,并且耳朵肥大,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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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就是猪头的形象,不过身体上已经有了龙纹。虽然身上带有强烈的猪的色彩,但毕竟已经迈入龙的门槛了。
不过那时候的“龙”地位与猪还真差不了多少,夏后孔甲时,据说有两条龙飞到夏都,却未被顶礼膜拜,反而令人养了起来,最后被杀了吃肉,夏后称赞味道美极了,问还有没有……
到了商周春秋战国,龙总算摆脱了“肉畜”的地位,升级为“行畜”,在各种神话里,它们多为神仙拉车,屈原《九歌》里就写过:“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而秦人对龙形象的运用,又多了两处:垫礼器、看大门,或被压在沉重的编钟下,或于宫殿外分列左右,功能类似乌龟和狮子。
皇帝的袍服也不是龙袍,而是十二章,龙只占了不起眼的一角。
所以身为“诸侯”的黑夫,才有资格打交龙之旂作为旗号,而不被视为僭越。
虽然民间的人已开始秦始皇说成是“祖龙”,但皇帝本人,从来没承认过这个称号。
“就算秦始皇变了想法,龙真成了皇帝的专属物,甚至是中国的正式图腾也没关系。”
黑夫信心满满,先忽悠着闽人,等他们接受“秦闽皆崇蛇”的设定后,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搞出一个“蛇化龙”的说法来,让闽越也变成“龙的传人”绝非难事。
欺骗和扯淡而面不改色,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稳定住东冶城后,已是十一月初,水陆三万大军汇集于东冶,只等尉阳等人以闽人为向导,去南海探路完毕,找到安全的航道,大军就可以乘坐海船,直扑番禺,与武昌换防来的新军南北夹攻,打南越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就在黑夫举办宴飨,与众将士庆功壮行时,负责在整个南方军区传递军情的季婴,却给黑夫送来了一封咸阳的信。
“是张苍的信。”
黑夫许久未与死胖子联络了,让众人慢饮,自到一旁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