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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4章 大结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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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如此,这个文明,便永远不会亡!

这才是黑夫拼搏一生,想要维护的宝藏……

“所以,纵我以秦吏自诩,但今日之人,后世之人,恐怕他们仍说,黑夫名为秦相,实为秦贼!黑夫之心,路人皆知!”

他摊手道:“我不欲强辩,非要为自己立牌坊不可,反正这二十年来,违法乱纪,以权谋私,乱臣贼子之事,我做了很多,谋杀大臣、无耻夺权、以下克上,一样不少。”

“我未能如秦始皇帝希望的那样,做一个乖乖死去‘武忠侯’。”

“也未能如那诸多嬴姓死忠,公族贵胄希望的那样,做一个最终大政奉还的裱糊匠。”

“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生,虽最终难以守住‘秦’字,但我,至少还能守住‘吏’字。”

“吏者,民之悬命也,这句话,是喜君告诉我的。”

“从与喜君相遇到现在,黑夫敢说,自己的所有行径,无愧于人民!”

“所以,我是否还是秦吏,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可能会被说成秦贼,被‘忠臣’们暗暗谩骂,口诛笔伐的人。”

“他却会改善秦制,建立一个,能让‘秦吏’,不,严格来说,是法吏源源不断的制度!”

“这世上不缺吏,但喜君,仍缺法。”

“法者,天下程式也!”

它代表了一种理想,一种从商鞅时代,延续下来的理想。

它能让手中有剑者不敢造次。

它能让权贵不敢肆意欺辱庶民。

它能让卑微的士,也通过军公爵,拥有上升的渠道,不至于阶级固化。

它让妄图分裂祖国的暴徒,难以得逞。

“可它已经被破坏了。”

黑夫不吝承认这点。

“始皇帝做了表率,而我,还有那些所谓的‘英雄豪杰’,给了它最沉重的一击。”

“重建,谈何容易?我得从头开始,从徙木立信的那一刻重新开始。”

“所以我需要喜君!需要一个,能像商君那样,带给天下公正的人!”

“喜君,你我终有一死,而写有律令的竹简纸书,也终究会腐朽。但我希望,改善后的秦制,这律令背后的精神,却能传承下去!延绵后世千年!”

“能延续多久呢?”喜反问。

当时,黑夫指着亭舍外面的松柏自嘲道:“至少能活,一棵松树的寿命罢?”

想起那些对话,老迈的秦吏站在始皇帝陵前,风拂动了他头上的帻巾。

哪怕是颓然西谪时,喜也坚持地对嘲笑他的人说道:“在这大秦四十郡,数百余县,定还有人恪守着为吏之道,肃然恭俭,不敦敬。世道纵然暂时变浊,只要这些真正的秦吏尚在,它终归,还有变为皓皓之白的那天!”

现在,等待多年后,那一天或许真的来了。

虽然这所谓的新秦,仍有许多不足:官员队伍有很大缺口,关东尤其缺少干吏,地方势力虎视眈眈,希望篡夺胜利果实。律法也不够完善,一些地方过于轻,一些地方又过于重。腐化的种子已在再一统的功臣里萌芽,地方法官良莠不全,有背景的杀人者本该伏法却依旧逍遥法外……

“但律令,法吏,不就是用来防恶杜患的么?”

他们是迅捷的狸猫,捕捉那群流窜的硕鼠。

也是看家的犬,对着摸索的贼徒放声狂吠。

是统治者擦去黑恶,让天空再度变得洁白的抹布。

没错,是工具。

但也永远不能缺席!

对这场讯狱,喜心里,已经有审判结果了。

令史断案,从来不是看一个人自己怎么说,而看他怎么做!

“去禀报摄政,喜愿为御史大夫。”

“在去黄泉见始皇帝,见诸多同僚袍泽前,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这天下,为秦制的延续,做最后一点事!”

……

喜的旅程,仍未结束,他绕过了高耸的秦始皇帝陵,来到了陵寝的东边,这儿的地下,是哪怕两千年后,也仍被誉为奇观的兵马俑。

大多数兵马俑,早在胡亥掌权之时,便已填土封闭,喜只能想象,想象地下的兵马俑一行行,一列列,十分整齐,排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军阵,真像是秦始皇当年统率的一支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的大军。

不过,倒是有两处,是还能俯瞰的,原来近日,夏公让人将那些被胡亥残杀的宫女、工匠另行安葬,在空落落的陪葬坑里,又开了两个俑坑,作为替代,也权当是天下再一统一周年的庆祝,献给始皇帝的最后礼物……

有了黑夫给的符节,喜才得以凑近参观。

第一个坑比较小,而且俑做得很清奇,却见只有十余个俑,手里所持都是喜走东闯西这么多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武器。

却见一衣着为上造的秦俑趴在地上,额头缠着草木的冠,身上盖着伪装用的蒙皮,手持一根长长的棍子,有两支架固定于地,指头扣在类似弩机的悬刀上,眼睛凑在棍上一圆筒前,凝神望着远方……

又有一短须的秦俑,将一前端尖锐的武器扛在肩头,单膝跪地,似乎已瞄准了远方的敌人阵地。

亦有一浓髯秦俑,看体型是个官俑,有的垂老,有的年轻,他们的右腋下都挂着模拟的陶削和长方形的袋囊,里面用以放置磨刀石。而俑的左臂肘与腰间有一圆孔,内为竹简。皆双手笼于袖中,做立姿态,看上去毕恭毕敬,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好似有什么命令到达,他们马上就会拿出竹简记载下来,如果写错则立即会用“削”刮掉重写。

喜看到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

少府官员知道来者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低声说道:“不瞒喜君,夏公自己,也让人做了他真人大小的真身俑,就在其中!”

“在哪?”

喜在群俑中找着,那些站立在最前方的将军俑里,那些高冠袍服的文官俑里,甚至是挺矛作战的武士俑里,却都未曾找到黑夫的身影。

“在这。”

少府官员领着喜,来到了这个俑坑,最边缘的一角,指着站在边角上的俑道。

“看那,那便是夏公的俑!”

喜定睛一瞧,不由莞尔,那俑脸上涂了褐色的颜料,以示面黑……

于是几百个俑里,数他最黑,还真像极了黑夫年轻时的模样。

凑近了看,却见这“黑夫俑”戴臃颈,穿交领右衽短袍,足登麻布履,发髻右偏,戴着赤色的帻。腰缠绳索,手持木牍,标准的基层小吏打扮。

喜认得,这是黑夫初为秦吏,成为公士,在湖阳亭任亭长时的装束……

他就站在成千上百个秦吏中,仿佛就是他们里,最不起眼的一员。

但除去面黑,与其他俑最大的不同是,在众俑皆肃穆之际,这“黑夫俑”的脸上,却带着开怀的笑。

或许,在湖阳亭做片警的日子,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或许,是在为这个国家的光明未来而高兴。

又可能,是在为在另一个俑坑开下的小小玩笑而自鸣得意呢。

喜看着这俑默然良久,最后才仰头,感慨道:

“我知道,黑夫对那个问题,真正的答案了……”

那个问题,真的毫无意义么?

那个答案,真的是“不重要”么?

喜能够预见到,月余之后,这个俑坑彻底封土的那天。

随着民夫们一铲又一铲,泥沙俱下。

也掩盖了这一尊“黑夫俑”。

沙土会淹没他脚下的麻履。

然后没过了粗葛下裳。

腰带的绳子,手里的木牍也相继进入土中。

接着是胸口的交领右衽,脖颈上的臃颈。

年轻时依旧光滑的下巴。

还有上翘的嘴巴,扁平的鼻子,那双有神的眼睛。

最后没过了额头,没过了赤帻,没过了右髻,填埋完毕,铺上沙石,踩上几脚……

他被尘封了。

与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军团一起,与千千万万个秦吏一起。

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也就此落幕,像我们年少轻狂时的生活一样,壮怀激烈后,归于平淡。

但他没有消失。

他只是在地下静静等待。

等待着,千百年后,头顶的土层被某个莽撞的农夫刨开,或是激动万分的考古学家轻轻拨开沙土,露出面庞……

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

,于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1号坑。

秦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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