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高水低（1 / 2）
流年似水，看不透红尘中镜花水月；
往事如烟，挥不去岁月荏苒的过往；
待得伤心落尽，只余回忆，恨那么短，遗忘却那么长。
湖湘矮子坡，山路弯弯，一道连一道，是开车的天险。特别是有一个地方，如果路况不熟悉，一不小心开过去，就会翻车。在矮子坡下面，有一个美丽的小村庄：一丘丘梯田充满绿意，一块块黄土充满生机，黑柱瓦房，蓝天白云，高山流水，真是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一个美丽的姑娘，如花般地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一个从广州回来的叔叔，笔挺的西装，亮亮的头发，带着一块听说是万把块钱的手表，还提着一个五六百块钱的录音机。且不说那万把块钱的手表，单是五六百块钱的录音机都够农村买两头牛。正是这样，招徕乡亲们的围观。正是这样的围观，引来了朴实乡民的羡慕，以为广州是天堂，遍地是黄金。正是这样的羡慕，才招徕七个姑娘地狱般的经历。而小慧姑娘至今，有人的时候还要强颜欢笑，无人的时候，以泪洗面。
且说，那个从广州回来的叔叔，把广州说成到处是工厂，只要去广州，就能进厂。而且，工资之高，不是种田种土能相比拟的。特别是姑娘，可以说任何厂都要，工资更高。果然，乡亲们相信了，还让叔叔把自家的姑娘带去。那个叔叔沉吟一会儿，说：“可是可以，但是一次不能带多。明天搞个招工会，选漂亮一点的姑娘去。”乡亲们听这么一说，就有人悄悄的拿鸡蛋等，农村认为是高级的，拿给那个叔叔。说一些奉承话，希望把自家的姑娘带走。小慧爸爸老实巴交的农村老汉，没办法了，想自己姑娘幸福，只好出一点血，把自家卖猪仔的一百多块钱，悄悄拿给那位叔叔。那位叔叔强调了又强调，不准给别人说，才收下钱，答应把小慧带到广州去。
第二日，叔叔果然筛选了包括小慧在内的七个漂亮姑娘，让她们的爸爸妈妈办身份证。那时是第一代身份证，很简单，只要到县城公安局去一趟，照一张相，再花几块钱，就可以了，但是难得麻烦。小慧爸爸去怀化，花了三天时间，才把小慧身份证办好。一家人喜滋滋的，好像小慧进厂了，一个月要带来几百万似的。小慧爸爸语重心长地说：“小慧呀，到广州了，记得要写信，我们一家人都靠你了。”小慧使劲地点点头。小慧妈有些不舍，对小慧说：“小慧呀，记住，到广州了，给妈照一张相来，看看我们姑娘打扮了是不是全天下最漂亮。”小慧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地说：“妈妈，我会想念您的。我一定照一张最漂亮的相给您。”妈妈喊来弟弟，叫弟弟多多陪陪姐姐。那一晚，一家人一两点钟才睡，有说不完的话。即使不说话，就是坐在一起都感觉是幸福的。虽不忍分离，小慧才十八岁，但是，这完全充满憧憬，好像一个家，因为小慧到广州了，就仿佛从地狱到了天堂。她的爸爸妈妈相信，广州遍地是黄金，随随便便就能找好多钱。
车启动了，山路弯弯，无限延伸，该有多么沉重啊！这是带着七个追梦少女的心，这是带着七个家庭幸福的希望。七个家庭，不管男女老幼，一直站在山顶上，看着车一旋一旋地远去，渐渐消失在远方……
一路风光，一路兴奋，还没出hn境内，就来到一个风光迤逦，湖光山色的地方，停车细看：淼淼茫茫的湖水，荡起阵阵涟漪。湖边杨柳垂丝，在微风中飘扬。鸡冠花粲然绽放，旱莲欣然笑开了脸。后山高耸云霄，绿意布满云间。在山脚下，一个美丽的饭庄，古典式宫廷建筑，黄瓦红墙，飞檐黑柱，一派悠然。叔叔大声喊：“姑娘们，下车吃饭了。”七个姑娘，嘻嘻哈哈下车来，高高兴兴到庄去。可是一看，一个最便宜的盒子饭，就要十元，就不说炒菜吃火锅了。动则几十，想吃好点就是几百了。没法子，有几位姑娘只好买盒子饭吃。小慧想到家庭的艰辛，舍不得十块钱，从一个布口袋里，拿出包谷粑来。一个身着红妆的小姐走过来说：“姑娘，请不要吃自家的东西，必须在这里买东西吃。”小慧从来没出去过，不知道世间的丑恶，抿着嘴说：“小姐，我吃自家的东西就可以了。农村人出来不容易，理解一下行吗？”那小姐见自己说话不见效，喊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脸长横肉，豹子眼，络腮胡，西西鼻，往小慧面前一站，说：“不准吃自家的东西，必须在这馆子里买一份。”小慧哪见过这种阵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叔叔连忙走过来，说：“不要为难姑娘，我给她买一份。”说着拿出十元钱来，买了一份盒子饭。小慧非常感谢叔叔，从包里拿出十块钱，还给了他。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走了。小慧茫然看着这盒盒子饭，没想到在这美丽的风光下，充满着血和泪。小慧想家了，想自己的爸爸妈妈，想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家人和和乐乐在一起，是多么幸福。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打工的路，便不是想象那么简单。小慧心里禁不住默默地唱：“月光光，想爸爸，脸上挂着泪花花，有苦学会自己吃，有泪学会自己擦。多少情，给爸爸，梦里有个温暖的家。啊，梦里有个温暖的家……”
在同伴拉拉扯扯中，小慧上车了。七个姑娘没有了出门时的兴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低着个头，不说话。叔叔像乌鸦一样在耳边呱噪：“姑娘们，不要不高兴，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到广州了，就会如鱼得水，想找好多钱，就找好多钱。十块钱算什么，出去了就会有几千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姑娘们见叔叔这样说，毕竟少女心性，不一会儿就又嘻嘻哈哈起来。